“可是这样的话,世子恐怕会更恨你。”
“嗯。”沈言亭眼里复杂地点点头,“没有办法了。”
“不过去边关之前,我还得见个人。”
似锦问:“见谁?”
沈言亭没答,只说:“能帮我们的人。”
说完便重新上榻,准备缓会儿神,似锦则把扔在角落的东西重新放回木盒。
月光刚好射进窗棂,那盒子里放着东西,在华辉的照耀下呈现出莹润的光泽。
——原来是一根品质上乘、成色极佳的玉势。
*
中军大帐内
楚晏神色平静地立在广陵王对面,默不作言。
广陵王像是受凉了,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站于案后,揣摩着放置在上面的行军地图,像是没看到跟前的人,良久后,才淡淡地说:“回来了。”
“嗯。”
广陵王抬头瞅他一眼,不怒而威地问:“去哪儿了?”
楚晏没有隐瞒,如实道:“匈奴军营。”
没想到他就这么坦白了,广陵王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许久,才无奈地叹:“我这次不追究你,但羡行啊!”
他猛拍下案几,威厉的虎眼中精光立显,“你怎能如此鲁莽!”
“匈奴军营岂是说闯就闯的,若你出什么事,我们楚家届时后继无人,你让我死后,如何有颜面去面对楚家的列祖列宗!”
楚晏欠了欠身,沉声应着,“父王教训的是。”
瞧着他态度恭顺,广陵王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处使。
眉宇间不禁显出几分疲态,他从案后踱步走出来,负手立在他跟前,仰眼望去。
这一年来,楚晏个子窜长不少,现在比自己这父王还高了半个头。
对这儿子,广陵王打心眼里满意,虽从小没养在身边,但论谋略才能,样样出色,连相貌身姿都打眼得紧,唯一不好的就是心思隐藏的太深,连自己作为跟他血脉相连的父亲,都时常捉摸不透。
广陵王心里五味杂陈,猛地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浓眉瞬间一皱,脸色阴霾地问道:“受伤了?”
“嗯。”楚晏脸色平淡,“小伤。”
“……”广陵王不言,猝然出掌。
楚晏一时不察,浑厚的掌风正中胸口。
他按捺住闷哼,惯性的后退两步,除了脸色微微泛白,其他并无异样。
“这都躲不过?”广陵王隐怒地收回手,朝帐营外喝道:“传军医!”
“是。”
站在门口的士兵领命去寻军医,广陵王则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人,冷声道:“脱了。”
楚晏眼里一动,伸手爽快地除去布衫,露出里面精悍结实的胸膛和臂膀。
广陵王看了一眼,眉峰骤然拧紧,问:“谁伤的?”
楚晏面容冷淡,“曼达。”
广陵王目光凌厉地瞪着他,瞧着有几分逼迫意味,“你虽力气敌不过他,但论内力,这人却远远及不上你。”
“若打个平手,我还能信,让你伤这么重,当真是他下的手?!”
楚晏还没答话,头戴纶巾的老军医匆匆忙忙走进账内。
他畏手畏脚地跪下行礼,“参见将军。”
广陵王不耐地抬手,“去看看世子的伤势。”
“是。”
军医立马起身,看向楚晏冷若冰霜的脸,战战兢兢道:“世子,得罪了。”
见楚晏没说话,军医才伸手解开他胸膛上缠绕的布带,待看到他伤口敷着的草药时,眼里顿时一惊,急忙回身朝广陵王禀告道:“回将军,世子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广陵王看向楚晏的目光里多了些探究和狐疑,不等开口,眼前突然一花,还好他反应极快的撑住案边,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到地上。
楚晏见他神色难看,心中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严肃起来,皱眉道:“父王身子不舒服?”
“受了点风寒。”广陵王撑着案几,弯腰在太师椅上坐下,咳嗽道:“没什么大碍。”
楚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问道:“谁诊治的?”
身后的军医立马上前,“回世子,是草民诊治的,将军的确乃风寒之症。”
楚晏不言,良久,突然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之前带回来的匈奴俘虏在哪儿?”
广陵王面上奇怪,“还关在军营里审问,怎么了?
听到这话的楚晏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对着帐营外喊道:“重阳。”
“是。”
才回来的重阳听到楚晏叫他,急忙掀开帘子进来。
楚晏脸色凝重,“把傅时雨叫来。”
重阳才把傅时雨安顿好,不知他为何又要找这个人,但见着他表情不好,又不敢多问,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中军帐。
约过一盏茶的功夫,广陵王还在思忖傅时雨是谁,羊皮帘子被一双清瘦白皙的手掀开了,随即走进来一道单薄的灰色身影。
他已经换了深红锦袍,随意套了件士兵的粗布短衣,不过看着面若冠玉,身段若松,青白分明的眼里显得有些清冷,明明再普通不过的打扮,穿在这人身上,却尤其的明艳昳丽。
广陵王瞥见那张过于秀美的脸,心下越发惊疑,暗暗猜忌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似没察觉到军营里暗潮涌动的紧张,傅时雨沉稳自如地伏身行礼,“参见将军,参见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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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爆粗
广陵王微微挪脚,后背抵着案几,目光炯炯地望向底下跪着的身影,“你是何人?”
“回将军,草民是蜀州城里的郎中。”傅时雨抬起头,但并未起身。
脊背跪得笔直,似一根紧绷的弦,语气淡漠,跟他这个人一样,看着冷冷清清。
“蜀州城……”广陵王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意味不明地问:“匈奴人?”
“不是。”傅时雨神色冷淡道:“京城人士,流落到此。”
广陵王瞧着这张过于秾丽的脸。
五官秀气,骨骼瘦小,身上挂不住二两肉,看着弱不禁风,确实不是匈奴人的面相。
他收起心里怀疑,转眸看向旁边的楚晏,狐疑道:“你寻郎中来作甚?”
楚晏不答,转而面向跪在地上的傅时雨,漠然开口:“去替将军诊病。”
听着有人质疑他的诊断,后面立着的军医脸上一僵,有些尴尬道:“世子,草民已经替将军”
楚晏凉凉地扫他一眼,那军医心里发憷,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语了。
傅时雨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从地上起身。
他并不显慌张,脸上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心情轻轻拍去膝盖上的尘土。
随后傅时雨看着这位侃然正色、威风凛凛的定远将军,表情平淡得如同是在看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伤号。
“将军,请先落座。”
广陵王本来忙着揣摩下次战役的策略,没心情跟这俩小孩儿胡闹,但看着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他心里突然升起点兴致,竟真依他所言,在案后缓缓坐下了。
傅时雨刚想上前,楚晏突然出声提醒:“蒙面。”
“……”
傅时雨闻言,心里像是猜到楚晏让他来的目的,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系在脸上。
广陵王心里有点纳闷,身后的老军医脸上眼中浮出几丝紧张。
傅时雨搭在广陵王的脉搏上,随后也不管越不越矩,手背触了触他额头。
广陵王惊得瞳孔微张,心里暗道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有胆量。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傅时雨已有了判断。
“将军咳了几日?”
广陵王答:“五日。”
傅时雨点头,突然问:“军营里感染风寒的将士可有增多?”
广陵王觑了旁边的军医一眼,“多少?”
“月初只有几起。”军医上前,拱手说:“最近这两日开始有一二十个人,并不算多。”
“草民诊治过,都是些普通的风寒之症。”
“诊治可不是摸两下脉就算了。”傅时雨眼神骤然凌厉,严肃着脸色,看着很是瘆人,他冷冷地质问:“一二十个人,这月还没过半,增长人数如此之快,你竟说这是普通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