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本来面露欣慰的隋庆帝眼里却升起几分复杂,重新把画轴卷起来,拿给旁边的李总管,冷淡道:“不错,其心可嘉。”
楚晏见他没用自己给的那套说辞,不由暗骂一句蠢货,抬眼果真见隋庆帝神情微妙,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知其暗潮涌动的封烨堂,自以为受到嘉奖,挑衅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封长行,故意道:“听说大哥最近也在忙着准备父皇的寿礼,不如现在献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封长行神色淡然,如同没察觉出他的别有用心,从案后起身,缓缓走出来。
“拜见父皇。”
隋庆帝漠然的嗯了声,他对太子常年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态度,底下大臣早已见怪不怪。
倒是广陵王眼里划过几丝异色,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李总管把封长行手里的盒子呈上去,封烨堂趁机瞥了眼,看到同样是一副画轴时,不由心中嗤笑。
他意有所指的说:“莫非大哥也是送的观音像?”
封长行充耳不闻,依旧岿然不动的站着。
逐渐夜深,隋庆帝脸上也开始了无兴致,今晚明面上的风头被广陵王父子夺了去,暗地里也靠封烨堂的那幅画像取走了‘欢心。’
刚准备摆摆手,让李总管拿下去时,一直沉默的封长行却突然开口:“儿臣听闻阳州灾荒吃紧,虽难民安置妥当,但灾情还在蔓延,若阳州迟迟不降下雨露,同样治标不治本,儿臣现在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隋庆帝的动作僵在空中,那双历经沧桑的眼里缓缓闪过不明显的波动。
他收回手,看向李总管手里的画轴。
封烨堂听闻此话,隐隐嘲讽的说:“佩服佩服,大哥果真能力通天,才华卓绝,现在竟连天灾人祸也可以把控了。”
容贵妃隐晦的瞪了他一眼,封烨堂心里不服气,但见隋庆帝面色微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坐回去。
隋庆帝眼里深沉的看向底下的封长行,冷冷的问:“你可知现在在说什么?”
听出他话里的危险,封长行从容不迫的说:“儿臣知晓。”
“今日若有一句戏言,儿臣自愿卸下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众臣皆是脸色骤变,连隋庆帝脸上都浮出一丝讶然。
封烨堂更是喜形于色,假装若无其事的看了容贵妃一眼。
容贵妃端起茶盏,掩面抿了口清茶,但嘴角也难掩笑意。
在场众人唯有楚晏面色不改,眼里却无声无息的阴鸷下来,旁边的广陵王瞧着封长行的背影,脸上来了几分兴致。
隋庆帝不开口,沉默良久,突然捉摸不透的说了句,“太子之位岂能容你此番儿戏。”
语罢,他拿过画轴打开,几息后,眉峰骤然紧皱,待过了半盏茶功夫,紧皱的眉峰又倏地舒缓。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隋庆帝的神情,心里越发不明觉厉。
终于隋庆帝仔细研究完后,突然把画轴往李总管怀里一扔,不怒而威道:“这画轴如何来的?”
封长行泰然自若的迎接着他凌厉的目光,淡淡的说:“回父皇,儿臣自己想的。”
隋庆帝脸色阴冷,缄默不言,殿内的气氛逐渐压抑僵硬,仿佛连耳边轻轻刮过的晚风都滞凝下来。
封烨堂看向淡然置之的封长行,眼底划过讥笑,刚想说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隋庆帝,竟毫无征兆的开始抚掌大笑起来。
谁都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各色各异的目光纷纷移到李总管的那幅画轴上。
笑完,隋庆帝又阴晴不定的问:“如何想的?”
封长行徐徐道:“听闻先辈曾有关于灾荒的记载,儿臣特地翻阅了群书,又找人去勘察了阳州城县的地形,费时数月之久,今日才得以拟出这幅水渠草图。”
听到水渠二字,封烨堂不明他父皇为何这么高兴,不屑道:“水渠哪是想挖就能挖的,需考虑地势人力,耗时之久,等挖完后,阳州里的百姓早就饿死了。”
封长行听到他的质疑,眼里不见愤慨,反问:“为何不先挖一道小渠?”
封烨堂皱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封长行淡淡的说:“挖小渠,先救灾,继扩大,再治患。”
封烨堂没听懂,刚想说话,坐于右手边今晚从未开过口的大臣突然问:“如何挖?”
听到连右相都开口了,众人脸色各异,不约而同的望向沉稳站着的封长行。
他和广陵王一样,一个活于沙场,一个活于朝堂,唯一相同的便是忠于大庆,心系百姓,他虽并未在后宫安插势力,也未在朝中拉拢人脉,但却很得圣上喜爱和器重。
再加上右相从不关心皇子背后的势力,或者哪位后妃受宠,不偏袒不轻视,他唯一关心的只有未来储君是否为乃一代明君。
也正是这样,他的话有时候可以瞬间决定朝堂上的风向。
封长行仿佛不知道右相的话会造成多大影响般,不卑不亢的说:“阳州附近有个山庄,灾情如此严重,却未受到任何影响。”
“儿臣派人勘察后,发现那山庄傍水而建,离的不远就有条河溪,水质干净充足,可作为阳州城县的水源地。”
隋庆帝追问:“何处的山庄?”
封长行平静的说:“客家村附近。”
听到客家村,广陵王脸色微变。
那…岂不是…在先室陪嫁的山庄附近…
耳边响起一声细微响动,广陵王余光瞥了旁边一眼。
只见楚晏捏碎了手里的夜光杯,透明晶莹的酒液顺着指缝啪嗒流在案几上。
抬眼再看到他那双阴鸷翻涌的瞳仁时,广陵王心里愕然,望向封长行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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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暗涌
亥时
广陵王府
寻府的侍卫刚转过拐角,一道黑影掠过屋顶,顺着瓦沿直纵而下,径直奔向王府后院。
黑云遮月,内室里光线昏暗不明。
两根手指捅破窗棂上的麻纸,约一寸的竹管伸进屋里,几息后,从管子里飘出缥缈的白烟。
听到屋子里没有动静后,黑影这才猫着身子,无声无息的推开窗户,快速的往床榻边行去。
傅时雨盖着厚褥睡的正沉,一袭如墨的长发如流水般在榻上散落,长睫安静的压在眼睑下,纹丝不颤。
那黑影看到傅时雨的脸时,似怔了瞬,然后探过身准备把他扛起来,手刚握上那单薄的肩膀,一道清冷温和的嗓音穿透黑夜,不重不轻的响在耳边。
“非要扛?”
那黑影吓得脸色一变,条件反射的后退两步。
傅时雨从榻上懒散的坐起来,及腰的墨发随之散在肩上,肤色森白,一双深邃的黑眸流光暗淌,在虚虚实实的光线里,瞧着有种惊心动魄的秀美。
他修长漂亮的手抓住床沿,慢条斯理的披好外袍,穿好放在床前的布鞋,从榻上缓缓站起来。
做完这些后,傅时雨才看向对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影,淡淡笑道:“走吧。”
那黑影眼里升起几分凌厉,嗓子粗的似黄沙石砾,冷冷道:“什么意思?”
傅时雨用一根白色缎带系好披散的墨发,轻声说:“我只是想少受点罪而已。”
“你不是要带我走?”
那黑影眼里有些纳闷,“你是广陵世子养的娈宠?”
傅时雨没回答,狡黠的冲他眨了两下眼尾,反问:“我这脸不当他娈宠,还能当什么?”
“……”
见这人身为权贵亵玩的娈宠,不仅不引以为耻,还感到忻忻得意,那人眼里闪过丝厌恶,“既然如此,那跟我走一趟吧。”
他走上前刚想打晕傅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