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会怎么做?
“我好像可以理解你妈妈了。”淡淡的带着鼻音的话语在卿卿的耳畔响起。
她猛地瞪大眼睛,身体瞬间紧绷,她双手霎时扯住他的衣服,冲上头顶的情绪哽在喉头找不到出口,她一口咬在顾曜之的肩头上,下了狠劲。
他为了什么?
顾曜之就这么任她咬着,肩膀的疼痛剧烈,他却无比心安。
她还在,就够了。
良久,卿卿终于卸了力,放声嚎啕大哭。
好喜欢他的,喜欢到为了他什么都愿意一试。
可是她输了。
在知晓顾曜之要放弃他的生活的那一刻,她对感情的不信任占据了所有上风,她看得见血淋淋的未来。
她极度厌恶这样畸形的关系,她想要解脱,解脱自己也放过其他人。
顾曜之对她的感情饱满到让她本能地推拒,她害怕。
这份感情的伊始,参杂着他的疼惜和同情,她的长久挣扎只会一点点消耗掉他的耐心。
她清醒地明白,爱是不可再生的心理资源。
她的依赖将会成为捆绑顾曜之的枷锁,终有一日会让他煎熬在自我和责任之间。
骄阳似的他,也会有燃烧殆尽的一天。
可是,此刻的顾曜之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把一颗心双手捧到她的面前,她点点头就霸占了他的人生。
一份绝对又纯粹的爱,像母亲对父亲。
父亲很幸福吧?
翻涌的情绪反反复复,又渐渐平息,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和这萧瑟的场景格格不入。
“Edward医生愿意收我了吗?”
怀抱着卿卿的顾曜之身躯陡然僵住,“你都知道了?”
“嗯。”她缓缓挤出一个音节。
顾曜之松开怀抱,扶着她的肩有点无措,怕她怪自己擅作主张,怕她想法偏激再做出不好的事情。
“我跟你去瑞士。”
她不挣扎了,也挣扎不动了,顾曜之忐忑不安的眼神已经把她死死地按在太阳下。
就再试试吧。
如果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的生命都将迎来终点,那么这个终点在顾曜之怀里,她愿意。
就让她去沉沦,去放纵,去无所顾忌地接受。
顾曜之愣怔片刻,终于长长地输出一口气,湿润的眼角弯起弧度,像雨后第一缕阳光。
“好。”再多的解释都不再有必要。
嘀嗒一声,门被打开,缩在沙发上的月奚一跃而起,冲到进门的卿卿面前,上上下下的扫视着。
眼里蓄满了泪水,半天以来的焦急和恐惧退去,劫后余生。
月奚抱住卿卿嚎哭起来。
半晌放开她,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叉着腰数落:“你怎么就这么能呢?藏药?还提前发消息把我支回家里,奥斯卡影后颁给你好不好?你就这么狠得下心,你让我怎么办?你让顾曜之怎么办?你要小昊怎么办?”
卿卿眼里也含着泪,任由月奚发泄抱怨。
她不说话,月奚也没了脾气,一屁股坐回沙发里,生着闷气。
“吃了药睡着了?”月奚问房间里出来的顾曜之。
顾曜之点点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捂上脸。
今天之前的他有多幸福,此刻的他就有多挫败,无人可诉的挫败。
月奚是最能体会他的人,原本想埋怨他两句的心思收了起来,转而问他:“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她答应去瑞士了。”顾曜之闷闷地说。
“真的?”月奚眼神微亮,转而又担忧起来,“在眼皮子底下,她都是这副模样,去了那边……”
余下的话月奚没说出口,但顾曜之明白她的意思,他们都怕了。
思索半晌,顾曜之对她说:“月奚,是我们太怕了,我们把她,逼得太紧了。”
顾曜之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砸向月奚,她陷入沉思。
她似乎从未思考过,他们过于紧绷的在乎,对于卿卿来说就是变相的压力。
尽管他们表面上掩饰得很好,心思缜密如卿卿,怎会看不出来?
他们逼迫着卿卿要按照他们想要的样子好起来,也只能好起来。
已经下意识忽略掉,卿卿可能做不到了。
月奚悠悠开口:“我们太相信自己,太不相信她了。”
他们都有错。
“对不起。”顾曜之低头哑着声说。
对不起,他太自以为是,月奚早就提醒过他卿卿的异常的。
月奚摇摇头,转过身看向窗外,又红了眼眶。
谁都有错,但也怪不了任何人。
埋怨,渡不过任何苦难。
要什么都给他(二)
“你也不让让我。”卿卿丢开游戏手柄,赖进顾曜之怀里撒娇。
顾曜之笑着捏她的鼻子,“说不能让的也是你。”
卿卿嘟嘴吹开横在眼前的头发,一脸不满意。
他没办法,低头搂住她就亲,“小赖皮。”
“我是师姐,你比我小八个月!”卿卿也不躲,举起手给他比了一个“八”。
顾曜之一听“师姐”这个名讳,看她得意的样子,啧,有点勾人。
他双手从腰间探进她的毛衣,缓缓抚摸:“小师姐。”
嗓音低低的,透着暧昧。
卿卿推拒着他躲开:“我错了。”
手掌指尖趁她不备,抚上茱萸一点,惹得怀里的人一颤。
星火又将要燎原,门铃响了。
谁?
要进出这个家的人都是不用按门铃的,门铃几乎是个摆设。
顾曜之的手顿住,卿卿推开他起身:“去开门。”
转身进了房间整理自己的衣服。
门打开,一个约莫50来岁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口成都话:“卿儿,要过年了,我给你买了点吃的送过来……”
看见开门的人,中年妇女话音停住,退后一步仰头看了看门牌号说:“这是1603吧?”
“姐夫?”小昊提着东西,从中年妇女背后探出来。
小昊?那这位熟门熟路的阿姨,是小婶婶?
“姐夫?什么姐夫?”小婶婶抬手把儿子拨开,审视着门口这个年轻人。
顾曜之反应过来,开口道:“阿姨,小昊,请进。”
说着忙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侧身把门口让开,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他眼睛直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卿卿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愣在原地:“婶婶。”
小婶婶睨了她一眼,小昊蹦出来:“姐!我妈说来给你包饺子。”
顾曜之仍然伫在门口,摸着后脑勺呆呆的样子,惹得卿卿憋笑。
知道小婶婶肯定有话要问,卿卿跟着她摸进了厨房。
顾曜之龇着牙问小昊:“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小昊皱眉回答:“我给我姐发微信了啊,你们没看到?”
顾曜之闻言,摸了摸鼻子。
微信?当然没看到,他们刚才准备做不可言说的事情。
其实小婶婶就是突击检查,临出门才告诉小昊,她想来看看卿卿过得好不好。
“我听昊昊叫他姐夫?”小婶婶一边从环保袋里把东西往外拿,一边问卿卿。
卿卿抿嘴点头:“嗯。”
小婶婶停下来,“我说呢,上回给你介绍那个小周,又没了音讯。”
卿卿没应声,总不能说小婶婶介绍的人不好吧。
“你们俩什么时候好的?就住一起了?”
卿卿张口结舌,这问题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吧?
“这是你熬的汤?”小婶婶也没难为她,指着燃气灶上的砂锅问她。
卿卿从小不喜欢喝汤,更不用说自己熬了,难道转了性?
卿卿摇头,指了指外面。
小婶婶掀开锅瞧了瞧,撇了撇嘴,“还不错。”
也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汤。
卿卿历来在这位略微强势的婶婶面前毫无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听她说话。
顾曜之泡好了茶,等着长辈的熏陶,怎么每次见卿卿的家人都这么意料之外呢?
“姐夫,你做好心理准备。”小昊凑到他耳边,“我妈,不太好对付。”
小昊叹口气摇了摇头,捧着手机继续玩儿游戏。
“嘀咕什么呢?”小婶婶从厨房里出来,斜眼看着儿子。
顾曜之从容不迫,“我跟小昊打听您喜不喜欢喝普洱。”
说着娴熟地倒茶,“熟普养胃,冬天喝着好。”
小昊朝着小婶婶点头如鸡,心里赞了姐夫百八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