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翎透过静坐的韩楼看见了姬狂的面貌。
玉先说她是三界之内独一无二的存在，其实大黑是，姬狂更是。姬狂的来由，战翎自幽冥深处、天神穹顶也无法窥得真相。
“玉姐姐。”战翎打破静谧，声音清淡：“在这里你还能联系得到冥玖吗？”
玉先招来新一朵在一边跃跃欲试良久的夜云，回答她：“系统世界游离三界之外，理论上是联系不上的。”
战翎知道她的话没说尽。
“但是。”玉先懒洋洋道：“生人受困于现实世界，死人哪儿有那么好管，上次淮川大学小树林里的那股魔物，不就是死魂没处可去造的孽。”
“冥小玖肯定能抓住这个空子。”玉先音调上扬：“你想问他什么事，我帮你带到。”
她现在绝对愿意帮忙。
“你对小狂用的哪种搜魂？”
战翎看着天幕上悬着的星子，这些不过是系统世界弄出来的障眼法，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陨石行星。
小狂睁开眼坐起来，双手握住战翎的手，战翎朝她弯着眼笑了一下。
韩楼慕琳和欧蓝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玉先只默了一瞬。
“用的冥寻。”
她很干脆。
“哦。”
战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其余几人分辨不出冥寻究竟是好是坏。
“玉姐姐，尽快联系到冥玖，我实在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好。”玉先干脆应下。
她俩跟打哑谜似的，小狂揪起细润的眉毛，晃着她的手：“什么问题呀。”
战翎点了下他的眉心：“你肯定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怎么会。”小狂小脸扬起：“冥寻那个糊涂蛋，每天穿梭在各个时间线里，他的脑袋比猫抓的毛线团还混乱，我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战翎反问：“你知道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小狂皱了下脸，有些烦闷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的东西都是从她哪儿来的。”
“什么意思？”慕琳有点听不懂。
“对对对，求解释。”就算当小说故事听，欧蓝也想知道前因后果。
韩楼没说话，但默默凑近了些。
战翎摇摇头，说：“冥玖是冥界现任掌控者，他生性淡漠，很强。”
“但是他被你师父伤到了。”
“师父你这么厉害！”欧蓝引以为荣。
“闭嘴。”玉先虽然也很得意，但她现在可尝到了苦果。
“受伤之后的冥玖会不受控的穿梭在各个时间线，所以他可以算得上是全知全能者，但是，当从宇宙诞生之初到宇宙倾覆之间亘古的记忆全灌注在他的脑袋里，就算强如他，也会被一些副作用烦扰。”
“他的记忆力不怎么好。”战翎说：“全知全能又擅于忘记，他只能把所有自己当下记得住的事用刀刻下。”
玉先插嘴，十分鄙夷：“刻在巧克力上。”
“给他老爹惯得。”
小狂接口继续说：“玉姐姐因此被强行重生，和我还有大黑一起诞生在环极域，她气不过冥玖对她的惩罚，就故意天天拿他的巧克力给我吃。”
“然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欧蓝琢磨道：“光吃巧克力就能变神人，美事一桩啊。”
“没有什么都知道。”小狂道：“我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啊，我肯定会忘记。”
“而且知道那么多的事情，真的好困扰。”
“大哥哥。”小狂大眼睛看韩楼，问他：“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觉得困扰的对不对。”
“这个不重要。”韩楼眼神里泛着心疼，说：“因为你没有选择。”
环极域中黑暗深重，因为玉先的恶趣味，小狂天天被鬼魅侵扰，大黑无能为力，在那漫长的黑暗里，巧克力苦中至少有甜。
小狂稍楞了一瞬，接着软软的笑，说：“还好啦，后来小丫头把我救出来啦。”
事实上，才不是还好，如果只是还好的程度，玉先的态度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战翎语意幽然：“大黑，你还记得冥寻是怎么作用的吗？”
隐匿在韩楼身体里的漆黑巨刀现身，金石撞击声声声悦耳：“冥寻为搜魂手段中最温和的一种。”
其余人看战翎，战翎面色不变。
“但是。”大黑语气委顿：“后劲极强，搜魂者能完全设身处地的感受被搜魂者的所有情绪，被搜魂者......同样如此。”
红纱停滞在半空，犹如在场人的心，悬停着。
“我哪儿知道......”玉先烦闷至极：“我知道错了，我哪儿知道就那些小鬼能把他吓成那样。”
战翎不回她，转问韩楼：“你不爱吃巧克力，甚至说，很厌恶，对不对。”
韩楼眉间的小山包皱起，像是光说起巧克力就让他浑身不适。他点头道：“对。”
战翎不再多说，不是为了给玉先面子，而是继续下去总要牵扯韩楼和姬狂的关系，而她还没想好要怎样让韩楼知晓这件事。
在场能明白战翎未尽之意的，慕琳算一个，当事人玉先和小狂算一个，欧蓝云里雾里，也不敢问。
韩楼则有些抗拒这个问题。
极高的空中，红纱禁锢着白云一动不动。
玉先没有试图继续分辨或者其它，她的概念中，要解决这一摊事，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搞定。
“我带你们去海边。”
她作为掌舵人发话，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小羽毛。”玉先才不会管其他人的看法，她的态度依旧自我强硬。
“小崽子交给我，等会儿你和韩楼单独待会儿。”
战翎勾起嘴角无声笑了，韩楼不欲被安排：“我？为什么？”
“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玉先跟他说话可不像跟小狂那样：“让你去你就去，大老爷们痛快点。”
红纱将几人驮去海边，小狂小声在战翎耳边说了些什么，战翎和韩楼并肩站在白色海滩，他们身后玉先带着三个小的退离至远处的一个树屋上。
小狂和慕琳排排坐好，从远处看着战翎一挥手，天地变换，海水泛着柔和的波纹，在月光下粼粼闪烁，数千米的海底恍若透明，鲸鱼和海豚悠懒游曳，天幕辽阔寂静，星星扯着薄云做面纱，海边有一小片竹林，两把竹制躺椅边的小凳子上放着质朴的蒲扇。
欧蓝也想看热闹，被玉先吼着上了一朵小白云，做她布置的功课去了。
脚下细软的沙砾让人感到莫名熨帖，战翎声线平缓：“一起坐坐。”
韩楼都来到了这儿，不便再躲，随战翎一起坐在竹制躺椅上。
海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透明的海水中，发光的水母将天幕中虚假的星子完全比了下去。
这个场景是战翎内心平静的根源，小狂说，如果在这里，韩楼最起码会有所触动。
“韩楼。”战翎念出他的名字，轻问：“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抓住那个嫌疑犯。”
她问的很平常，韩楼很自然的就回答了出来。
“抓到之后呢？”
韩楼笑了下：“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需要保护。”
“如果你的力量可以保护不止这一个世界的人呢？”
终于要说到这个问题，韩楼在竹躺椅上调整姿势，扭头看战翎，他应该准备好了接受答案。
“我是谁？”
战翎轻笑出声，她们面前透彻明净的海水缓缓升至空中，里头的珊瑚水母，鲸鱼小虾依旧悠哉徜徉着。
汪洋大海，一望无际，平移至空中，韩楼和战翎在它面前小如尘埃。
韩楼觉得战翎有些隐秘的疯狂。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你会记不起你是谁。”
她的声音恍若飘浮在虚幻的梦境当中。
“我也从没想过，你会记不得我。”
第93章 反握
“对不起。”
战翎看起来不伤心，看起来不需要道歉，她不动声色就能把汪洋大海移至半空，看起来无所不能。
可韩楼觉得很抱歉。
他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不受控的。
“冷静下来。”战翎察觉他的异常，伸出指尖在他眉间轻点，引导他：“不必着急，按照你的步调慢慢来。”
“我没有...”太阳穴刺痛，韩楼按了按：“别管我，直接告诉我答案。”
战翎收手，坐回竹椅，横亘在他们面前飘浮的大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缩小。海中的所有生物被挤压到极致便化为星光，融进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