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手里的血太多,她都能想象得到,她面前的这片海肯定全都是红的。
洗完手,战翎没再靠近逐月她们。
她更加庆幸自己看不见。
倒在海滩上,她忽然记起昨天晚上逐月她们的歌声。
战翎轻轻的哼唱出来。
她当然没有逐月她们唱的好听,音调还忽高忽低,磕磕巴巴的。
效果也有一些,至少那群被吓傻的鲛人们没跟木头一样傻站着,渐渐开始活动起来。
姬狂在向她这边走过来。
战翎暂时不想见他,哼唱停了,她打算一个人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战翎的身形顿了下,灵识猛地往外铺陈,无神的双眼瞪得老大。
是逐月。
不远,战翎赶过去只需要不到两秒,这是战翎经历的最漫长的两秒。
有只小鱼被她漏掉了,她不应该只用揍的。
战翎把那个最先被她揍成猪头的鲛人拧掉,将逐月抱在怀里。
伤口在脖颈,血喷涌而出。
没救了。
战翎沉默的把身体里的所有能量输送进逐月体内。
逐月断断续续对她说:“战翎姐姐,别、别伤心,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你在保护我们。”
“别说了。”战翎知道自己的语气应该更好一些的。
“我,我要说。”逐月的声音转小,问:“战翎姐姐,我、我把我的眼睛给你,好不好?”
第87章 怕黑
逐月的眼球替换成自己的全过程,战翎始终清醒。
逐月的呼吸慢慢变弱,最后消散,战翎和她说了一声再见。
那时她的体内的能量也枯竭到了极点,终于失去意识。
战翎是被剧烈的晃动弄醒的,她睁开眼,面前不再是死沉的黑,她恍惚才想起来逐月已经去了。
屋内也是极黑的,但她能看得清。
屋外很吵,整个屋子被密封的没留一丝缝隙。
战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仔细辨认了下屋外的对话,得到一个消息。
玉先在外面,但她似乎被什么缠住了脚步,一时进不来。
这间屋子的密封应该是鲛人们做的。
傻的可爱。
她始终没听到姬狂的声音,正好战翎暂时不想去想他。
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灵识放出,战翎收好要踹人的脚,蹲在床边问:“你怎么跑到床底下去了。”
他个子大,床底空间狭小,待着不会憋闷吗。
姬狂不说话,只伸手出来。
战翎能想象得到,他大概在摇着脑袋。
她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他的手上,被姬狂慢慢握紧。
外面吵的越来越厉害,战翎却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说。
她换了个姿势,盘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姬狂慢慢开始说话。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像之前那样认识。”
“嗯。”战翎表示自己在听。
“我怕黑,我很怕黑。”
现在他们就待在一间很黑的屋子里。
“嗯。”战翎眨着眼睛,她能分辨眼前深深浅浅的黑暗。
“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姬狂的声音变的很轻,很小心。
“嗯。”战翎其实无所谓。
“我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全宇宙几乎所有的事情,是因为我吃了好多好多好多巧克力。”
战翎声音平静:“我不喜欢巧克力。”
姬狂停了好大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能不能重新认识?”
战翎感觉他所有的勇气都在接下来的话里:“你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掀开黑暗,把我从里面拉出来。”
“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哦。”战翎记起来,姬狂之前一直卖着关子,不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对不起。”
“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
“够了。”战翎打断他的话,朝他伸出手:“出来吧。”
姬狂的手汗湿了。
“重新认识吗?”
“嗯。”战翎弯着腰站起来:“出来吧。”
姬狂这才小心翼翼从床底探出头。
银色的发丝像星光瀑布从他肩头滑落,他的眼睛是浅浅的褐色,像琉璃,一眼能看得到底。
战翎的目光在他眼瞳停留片刻,开始应他的要求,重新认识。
“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银发青年窝在床底,像只可怜的动物。
“姬狂,”他扯出小心的笑意,说:“我叫姬狂。”
战翎的眼睛忽然酸涩起来,心莫名的开始钝钝的疼。
“你叫什么名字?”姬狂这样问她。
“战翎。”
压在身上的重负随着这两个字消失,战翎绽开笑意:“我的名字是战翎。”
是春日破冰的溪流,夏夜流萤带来的凉风。
战翎手上使力,姬狂顺势从床底出来。
姬狂果然比她高了不少。
战翎往下拍拍他的肩,姬狂很听话的稍微下蹲,和她视线相平。
黑暗中,战翎慢慢把姬狂抱住,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对不起。”
“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好。”
她应该听姬狂的,带逐月她们去一个新的地方。
她不该揣测肯定逐月她们会适应不了新环境。
她不该高估自己的能力。
她不该,那样心软。
姬狂做错了什么呢?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刚刚摆脱环极域的黑暗不久,就能为她着想,帮她想办法治眼睛,他不是小孩。
他苦心替玉先征求她的原谅,弥补根本不是他的过错,他是善良的。
他会给鲛人们讲一个有一个好听又有意义的故事,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结束这个拥抱,战翎靠在床边坐下,姬狂坐在她旁边。
“你为什么怕黑?”战翎问:“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姬狂说着,大着胆子执起战翎的手:“这样我就不怕了。”
小屋被鲛人们一点一点慢慢封死,试图掩耳盗铃,骗玉先说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
小屋也被鲛人们一点一点慢慢打开,在大黑的帮助下,玉先已经退了一步。
光一点一点照进小屋前,战翎问姬狂:
“那你现在能原谅她吗?”
姬狂没有回答,他无法把心里的答案说出口。
光打在战翎的后背上,暖洋洋的。
逆着光,战翎笑问姬狂:“我们再逃一阵,好不好。”
这次姬狂重重的点了头。
于是战翎带着姬狂继续逃,玉先暴跳如雷,大黑无奈至极。
大黑不明白,为什么姬狂不按他们商量好的做。这下好了,他又要苦命的跟着他们跑了。
他是一把巨刀,不是飞刀。
*
日头已盛,四方光亮照进凉亭,小狂撑着睡意,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对玉先说:
“玉姐姐,虽然我现在还是有些怕黑,怕你。”
“但是我长大了,我懂事了,所以我可以真正原谅你。”
“额.......”欧蓝不是故意破坏气氛的,只是:“这事儿闹得,就为一个怕黑,幽闭恐惧症?”
战翎隐去姬狂告诉她的原话,其它事也说的很简略,所以欧蓝不理解也正常。
“才不是。”小狂撅起嘴,说:“是玉姐姐她总欺负我。”
“玉姐姐。”战翎淡淡喊了她一声。
玉先忍住,忍住尽量不生气,继续听小狂小嘴叭叭叭。
“我,大黑,她,我们本来是一块儿生的,没有谁大谁小,她硬是要我喊她姐姐。”
“在环极域的时候,她和大黑还没确定最终形态,她就总从冥界带鬼过来吓我,我只是一个孩子啊,黑乎乎的,到处都是鬼哭狼嚎,总有手脚碰到我,我能不害怕吗。”
“还有,大黑当时没想好它到底要当剑,还是当刀,所以只是一把小匕首。我其实握着大黑会很有安全感,大黑是天神界的嘛,也能克制那些鬼,可是玉姐姐她每次都先把大黑甩的远远的,然后更好的欺负我!”
“对,确实是这样。”大黑一开口,金玉相鸣。
“我决定变成这样,其实是因为刀至少宽一些,能把小狂罩住。”
“但是你打不过她。”小狂委委屈屈。
“额对。”大黑老实说道:“然后我就加选了这种说话声的属性,不过因为我本来就是万剑万器的边角料铸成的,这种说话声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