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香顾不上责备她的明知故问,战战兢兢的看了痛不欲生的段慕鸿一眼,她焦急的抓住榕榕的肩膀道:“榕榕!你现在立刻去!去上次那个给小姐看诊的大夫家隔壁,找他说过的那位全城最好的稳婆龙婆婆。快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榕榕本就慌张。被茜香这么一说更是紧张的腿肚子都要转筋了。一瘸一拐的冲出门去,她像一枚小炮弹似的冲出院子向外奔去。茜香无暇关注她的背影,转过身去扑到段慕鸿身边,她跪在床边握住段慕鸿的手哽咽道:“小姐——小姐别怕!小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榕榕回来的比她们预想的都要快。因为她是乘马车回来的——傅行简的马车。
”小姐!小姐!龙婆婆来了!“榕榕大呼小叫的冲进屋子里。后面跟这个老态龙钟但面貌精神的小老太太。茜香一回头,一眼便看见了面色苍白的傅行简。傅行简嘴唇灰的很憔悴。
”傅——你·····你怎么来了?“茜香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上前便把傅行简往外推:”你走!我家小姐绝对不会欢迎你的!“
“欢迎不欢迎轮不到你这个丫头说了算。”傅行简皱着眉头厉声道。他一把将茜香推开,三步并作两步便奔到了段慕鸿床前。龙婆婆站在一旁,转身对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茜香道:“快去弄一盆热水来,要滚热的水。湿手巾也要!越多越好!”
榕榕连忙挤过来道:“我去我去!茜香姐,你留在这里照顾小姐好了!不要让这个傅恶人跟小姐单独呆着啊,我怕他会害小姐!”
“哼,可笑,”傅行简冷笑一声,手还紧握着昏迷不醒的段慕鸿的手。他慢慢从眼角斜了榕榕和茜香一眼,口中沉声道:“我是你家小姐孩子的爹!我若是想害她,又怎么会帮你这小丫头找稳婆!废话少说,快去打热水!若是你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俩都卖到窑子里去!”
榕榕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的往后一蹦。她是真害怕傅行简这个狼心狗肺的大恶人会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假如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榕榕一边跑去打热水一边呜呜呜的哭。茜香在她身后喊:“热水在厨下!方才我已叫她们烧了!”
小丫头哭哭啼啼的端来了一大盆热水,并四五条厨下女人们帮忙整理出的干净手巾。她刚拿着这些东西进屋子,就被里面一双不客气的大手毫不犹豫的抢走东西,顺便一把将她提溜出去了。榕榕还要往里进,就听见里面龙婆婆威严的喊:“产房血腥重!爷们儿都出去!让外头那小丫头进来!”下一秒,门被突兀的拉开,一个瘦削单薄的高个子紧绷着嘴角的从里面被人推了出来。又高又瘦又憔悴的傅行简瞪了榕榕一眼,立刻奔到窗边趴下向里窥视。
“哇——”
太阳刚好升起来的时候,一声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初日一般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傅行简欣喜的站直了身子,紧接着,他就因为半蹲着扒窗户太久而一歪身子摔倒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蹒跚着站起身,傅行简在晨光熹微中叩响了房门,忐忑又激动的大声问:“雁希·······雁希她没事儿罢?!”
没有回答。房里死一般的静悄悄。
傅行简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他发疯一般踹开房门冲了进去,额上青筋暴起,瞪着一双因为焦急而濒于血红的双眼吼道:“雁希!雁希你怎么样了?!”
段慕鸿静静的躺在床上,白绸的小衣下摆已经被血浸透。她因为怀孕发福了。可此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却像一个了无生气的小面人儿被□□的塌了下去似的。傅行简呆呆地望着她,脑子发懵。他觉得段慕鸿此时看起来已经不像活人了。可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雁希呀········”他低低的咕哝了一句,慢慢跪了下去。手哆嗦着伸到床边去抓住段慕鸿冰凉的手指,傅行简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鼻子也上不来气。他觉得他浑身的生气儿都要随着段慕鸿而离去了。呼吸是什么?他已经忘了呼吸该怎么做了。
“雁——雁希········”他口齿不清的咕哝着,慢慢把脸贴在了段慕鸿凉阴阴的手背上。眼泪把段慕鸿的手浸湿。那手也没什么血色,像一块柔软但已经毫无生气的棉团。傅行简把前额深深埋进段慕鸿满是冷汗的手掌心,他终于崩溃一般的大哭了起来。
“雁希!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怎么活啊·······雁希!你醒来!你起来!只要你醒来,让我死了也行!你醒来啊!你快活过来啊!”
“我家小姐还没断气呢,她只是昏过去了!你做什么在这里咒她?!”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95章 馈赠(三更)
段慕鸿的确只是晕过去了, 没死。但她生下来的孩子是真的没气儿了。
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个孩子。
“双······双胞胎?”傅行简瞪着稳婆手里的那个已经睡着的红团子,又看看满身血迹污渍, 但躺在段慕鸿身边一动不动的另一个。红团子是个男孩儿, 一动不动的是个女孩儿。
“现在也只有一个啦·······节哀。”稳婆脸上流露出遗憾:“前面那个生的时候太不顺了。后面这一个见天日太晚。没上来气儿——”
傅行简呆呆地望着稳婆把红团子清洗干净, 用一块软布擦干了裹进小被子里塞到段慕鸿的身边,同时将那个没有洗过且一动不动的苍白团子用一块软缎包住, 抱起来准备拿走。茜香迟疑道:“好歹让我家小姐醒来见一面这孩子·······”
稳婆停住脚步望着她道:“这位少奶奶虽说挺过了鬼门关, 可如今实在是不大好。孩子已经没了,若是让她知道, 岂不是得伤心的肝肠寸断?刚生过孩子的女人虚的很, 刺激不得的。依老身看, 唯今之计是赶快给你家少奶奶开些调理身子的汤药。再去煨煮些营养可口的东西,等她醒来了好给她吃。老身这也是经验之谈。姑娘觉得呢?”
茜香难过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这婴儿·······这死掉的婴儿,龙婆婆打算放到哪儿去呢?”
稳婆面无表情:“自然是带出去扔掉。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能有其他人出去替老身扔了就更好了。老身想腾出手来给少奶奶煨一盅滋补的鱼汤。鱼我来时已带了,让人送在厨下。这些都包含在方才这位大爷给的银子里呢。”
她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傅行简。茜香看了傅行简一眼, 又看看稳婆怀里那一动不动的死孩子,终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我——”
“我来吧。”傅行简轻声说, “我是孩子的爹。我不是个合格的爹, 没能照顾好她母亲和她。我来, 我去送她最后一程。好歹——好歹得给我的姐儿弄一口小棺材啊·······”
他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不等茜香和稳婆接话, 便飞快的从稳婆手里接走了婴儿。茜香张了张嘴想阻挠, 可傅行简已经抱着脏兮兮的死婴出去了。
“罢了罢了。他走了也好。留在这里,小姐醒了看到他恐怕又要来气。”茜香不无头痛的想。
她刚自我安慰完,傅行简又从外面进来了。怀抱着已经咽气的女婴, 他从自己衣服里摸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缓缓走到刚出生的男孩儿身边,将那玉佩放在了孩子的襁褓上。
“男戴观音女戴佛,送孩子一尊观世音菩萨像。也算是我这个做爹的一点心意吧·······”
他步履蹒跚的走出去了。茜香低下头将那玉观音拿起来一看,观音后背上用精致的小篆刻着四个字:平安喜乐。
段慕鸿一直没有醒过来,她就那么苍白无力的睡着昏着,对一切无知无觉。稳婆留下鱼汤和一些独门秘制的滋补汤方子后便离去了。茜香让榕榕把冷掉的鱼汤送去厨下热着,自己又隔着窗子喊了家里的粗使仆役来,到外头养牛或者养羊的人家弄点牛奶羊奶来。
“那现在怎么办?孩子没有奶吃,若是出个三长两短可——”榕榕愁容满面的盯着茜香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茜香想了想道:“家里还有红糖么?去寻出来。牛乳和羊奶一时半会儿送不到,弄点红糖水先对付着吧!得让孩子的身子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