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55)

谢司白不动声色,既不应承,也不反驳,只开门见山道:“大人费心请我来,所为何事?”

林咸见他这样没趣,略略敛了敛袖子,也不急着步入正题,反是调笑着说起闲话:“小公子莫要着急,大好的时光,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得。”说着他稍一顿,才笑吟吟道,“小公子可有结亲?”

谢司白答得简短:“不曾。”

林咸笑意更深,侃侃道:“横竖我朝不同先时迂腐,道士娶亲生子也不是尤为人伦的事。小公子相貌俱佳,又是盛年,可不要白白辜负了时日,不如我替你做个人情……”

不及话说完,谢司白直接打断他,语气淡漠:“大人今日找我来是为了说这一样事?”

林咸哈哈大笑,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预见。这位小国师年轻气盛,看来也没多大本事,不是个能成事的。

思及此,林咸对他更是慢待了几分。他笑着,老成道:“你还年轻,尚不得体会这人世的乐趣。要我说正经事要谈,旁的事也可以好好聊一聊。”

谢司白不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林咸随手取来一白玉质地的兽面纹觥,仰头喝下,方是更醉了。他把着那盏,懒散地说道:“这间屋子的一分一厘皆是我亲手所置,世所罕见,单拿一样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好比这一件。”他盯着道,“这是前朝得来的,大有讲头,世上不过只有一对,陛下就赏了我一盏。”

他说这话时无不自得。从前至今来过这里的人还没有一个不曾是看呆了赞不绝口的

,林咸也是向来引以为傲。坊间常有传闻,天下富贵,林家占尽十之五六,这一隅足见所言非虚。

而林咸如今和谢司白说这些,倒并非空是炫耀,不过是先借此给他吃足了下马威,再谈起正事来也方便压他几头。

林咸说罢,得意洋洋的,语气比先前还要拔高几分。他觑着眼看向谢司白,似笑非笑:“小公子觉得,这世间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我这一亩三分地的?”

他是做了好一出戏,面上说的是当下之境,实则暗指林家在永平帝心中的地位,直是将谢司白置于下风。谢司白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他淡然道:“林大人应该有所耳闻,数年前颍州中山王一案是经由我手查办的。”

林咸一怔,不明白他忽然提起这茬是什么用意。

谢司白神色平静,眸中不起波澜:“当年那位中山王也曾问过我同样的话。”

林咸:“……”

谢司白不咸不淡道:“林大人还想再聊一聊旁的吗?”

林咸登时酒醒了大半。他心思转了几道,微眯着眼打量谢司白,但见他眸中清寂,风轻云淡之态,全无起伏。林咸这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人是个狠角色,不同于以往那些轻浮可欺的腌臜货。他不再与他没轻没重地调侃打趣,只干笑一声:“谢公子说笑了。”

里间侯着的几位貌美无双的姬妾各个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她们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也不敢笑着打闹,当即是噤了声,立于两侧。

林咸不敢再小看谢司白。他比了个请的动作,笑问:“国师大人才是回京,舟车劳顿,定当要犒劳犒劳。若是国师看上哪个,只管带了去,我保准叫你好好松散松散连日赶路的筋骨。”

这一整座青鸾居都算是林咸豢养的外家子,各个费心劳力地调教过,先下他开口说要送人,可见对谢司白的看重。

“不必。”谢司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他是自打进了这美人乡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的,连坐怀不乱都算不上,是完全不感兴趣。

林咸又吃了个闭门羹。他按下话茬,也不恼什么,只道:“既如此你们都出去吧。”这一次指的是身边这群美姬。

美人们裹着香风鱼贯而出,等只剩下他们,林咸慢悠悠地

替着谢司白斟满一盏:“谢公子莫要怪罪,我原也不是个轻浮之人,你也知道在其位谋其职,说来可笑,我这样的位置坐久了,见谁也要存几分疑虑打量打量才算罢,若是平白与无能之辈交了心,来日受牵连的就是我了。”

林咸是有一样好处,他并不自恃身份就处处高人一等,破懂礼贤下士的门道,又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满朝文武位高权重些的,大半同他交好。

谢司白却懒得听他打官腔。他道:“林大人有话直说吧。”

林咸这时倒不拿捏了,爽利很多:“岭南一案,小公子可有什么眉目?”

闻言谢司白大致明了林咸此次的目的。他不紧不慢:“林大人指的是什么?”

“里面有个人。”林咸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我想请小公子替我摘出来。”

他说这话客气得很。谢司白不语,垂眸盯着手上的杯盏。林咸拿不定他的心思,笑道:“小公子不必为难,这件事能说成自然是好的,说不成也算是机缘,能结交你这样一位朋友也是极好的。只是……”他话说到一半,意味深长看着谢司白。

谢司白不以为意:“大人但讲无妨。”

“这话说来是我僭越了。”林咸道,“不过青云轩说到底,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地方。陛下如今器重青云轩,自是好的,可万一有一天陛下不想器重了……”

话一转,林咸笑着看向谢司白:“青云轩有何立足之地?”

不得不说林咸还是有些本事的,三言两语直击要害。

谢司白仍是微垂着眸子,颇有几分漫不经心:“以大人之见该如何是好?”

林咸只等着他这一句:“好说。若是小公子肯替我做成这笔交易,来年真有什么变故,我自是会力保青云轩。小公子是个聪明人,定然清楚我这个提议的利害紧要。”

他没有明说,事实上就是要青云轩站在林家这一边。岭南之事都不过是遮丑的幌子而已。

谢司白早已想见。这些年来前朝后宫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起什么大乱子,但随着皇子们年岁愈长,各方势力早已是未雨绸缪。林家是为了后宫的静妃做考量。

只是唯有一件事想不通——林家为何这样着急,甚

至是慌不择路找上了素来不相熟的青云轩做盟友。

谢司白不觉想起定安先前说过的话。

林家内部只怕真的有什么大的异变,当家人才如此急切。

谢司白久不回答,林咸面上维持着笑意,手指却轻点着面前的紫檀木雕虬纹案几,可见他内里并不如表面沉得住气。

林咸问:“小公子以为如何?”

谢司白心下好一番考量。他听得林咸这样问,才是抬眼,眼眸深处早恢复一片清明。

“好。”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定安怼人的功夫大概是跟她先生学的吧

第42章 42

定安被送回去的时候熙宁快是要急坏了, 见她这副样子, 更是心一惊,忙是托着她的手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殿下方才走散了没留神, 摔了一跤, 已是处理过,不成大碍。”还不等定安开口, 一旁的秋韵先代之答道。

熙宁这才注意到定安身边还有一人:“这位是……”

秋韵报上自己的名号,遮掩过其中的隐情。他是常跟在谢司白身边的人,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也不劳着定安再做解释。

熙宁听是青云轩,不疑有他,只是替着定安道了谢。熙宁扶着定安上了马车, 让人打了灯来,照亮着看了看, 看包扎得严重, 道:“怎么摔得这样重?”

定安不便细讲, 方是道:“这黑灯瞎火, 看不见可不就摔得惨了。”

熙宁忧心忡忡, 毕竟是她带了定安出来,在邵太后面前保证得好好的, 却不想还是惹出了乱子。

定安不欲她为难, 回去的路上特意叮嘱:“这件事姐姐就只咬着我不小心就是,莫要提旁的,省的皇祖母担心。”

她们商量好了说头, 等着回到大觉寺,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邵太后倒没疑心到别的上面,只道定安走路不小心,心疼了好一阵,好说歹说的,叫她们识规矩些。因这时入了夜,定安又受了伤,邵太后体谅她,便是做主留宿寺中一夜,不必多说。

及至第二天早上,绿芜伺候着定安敷了药。寺里的小沙弥端来早膳,一律是清淡不大入味的。定安吃过几口搁下,对身边小宫女道:“去前头问问,看什么时候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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