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54)

定安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谢司白不欲与她多讲,简单概括了一二。近了画舫,船上悬灯结彩,恍如白昼。那灯火转过谢司白眉目,流光溢彩,愈加衬得他不似真人。

定安在谢司白怀中怔怔望着他,没留神说了句:“先生真好看。”

她声音很轻,夹杂着并不分明的情愫。

谢司白不觉心神微动。他垂眸略瞥她一眼,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探究,似笑非笑转了另一宗话:“你确实重了不少。”

定安冷不丁从先生的美色中回过神来,无语半晌,才幽幽道:“那是我长高的缘故,我这样的远算不上重。”

谢司白轻笑,不再言语。

谢司白避开林家耳目将她带上了画舫,定安还是头一遭知道有这样的地方。来往的女子衣着香艳,各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相比之下定安的美貌实在太过孩子气,眼见着还没有长大。

定安倚在谢司白怀里,好奇打量着路过的人。谢司白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好看吗?”

“好看。”定安酸溜溜的,故意同

她先生打别,“怪不着先生成日里忙得不着家,可见是还有这种地方?真不公平,我若是男儿身了也是想长留这里,莺歌燕舞的,不比宫里好多了。”

谢司白难得被定安噎得无话可说。他抱着定安进了底层一间空置的屋子,将她放在床榻上,才神色浅淡道:“省着些力气罢,贫这一出能得什么好。”

定安却是不依,故意要赖着,笑吟吟问道:“那先生先说,是她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谢司白不理会她的调侃,微垂着眼眸,一心要查看她的伤势。衣裙之下定安穿着一双宝相花纹的软底缎鞋,跑了这些坑洼不平的路,早是磨损破了。谢司白正要替她脱下,定安却先是收回来。

谢司白抬眼,眸中清寂,不起波澜:“怎么了?”

定安回视着他,心头不觉稍有些酸涩。她很清楚先生待她实质上与待秋韵春日他们并无不同,他是看着她从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路到现在,在他心里,她或许至始至终都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不用避讳也无须避讳。可是人总有长大的一天,起了异心实属变数。这道理她懂,谢司白不懂。

定安将这心思压下,若无其事笑道:“我再有两月也该及笄,要嫁人的年纪,先生该同我避嫌才是,又不是小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谢司白微蹙下眉,心里莫名有些不大舒服。他收回手,神色稀松平常,淡漠道:“那你要如何?”

定安撇撇嘴,说不上来了。

谢司白不惯着她,直接抓住了她的脚踝。定安伤的不轻,疼得嘶了声,方是要挣扎:“先生使诈。”

“别动。”谢司白失了往日的耐性,也不知是何缘故就心浮气躁的。不过他面上倒不显,只是手上加重几分力道,防着她又要抽回去。

定安疼得快要哭出来。谢司白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果决得很,他稍撩起些衣裙,但见定安小腿也是一片黑青,想来当时摔得有多重。

谢司白用手碰了碰:“疼不疼?”

“……疼。”

“疼还不上药,等回宫再处理就废了。”谢司白面无表情说着,“你以后还想不想走路?”

定安吓得怔住,信以为真:“有这样严重?”

谢司白不过是故意

哄她,听她这样问,微垂下眼,好整以暇:“我骗你做什么。”

定安不敢动了,乖乖依着他检查伤势。这时秋韵带着伤药也跟进来,帮着磨好了放在研钵里,就先是告退。

谢司白替着定安上药,定安疼得皱起眉头。谢司白原是想让她好好疼一疼长个教训,临了到底还是心软起来,不觉放缓了力道。他慢悠悠扫她一眼:“长了教训没?还想再往这种地方跑。”

定安被他教训得说不出话来,气恼半晌,只道:“先生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在这儿吗?”

谢司白懒得理她,只专心敷药。

周遭一时沉静下来,只听得外头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定安心里哀哀的,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她的事谢司白自来一清二楚,可是谢司白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于她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她从来不知道先生在外头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是同怎样的人打交道。

定安望着谢司白,心思转了几转,才故作漫不经心:“先生转眼也该二十二了,可曾有……娶妻的打算?”

谢司白手法熟练地替她包扎好,方才放下她裙摆:“你问这个做什么?”

定安心不在焉:“闲来无事随便问问。”

“你僭越了。”谢司白声音淡漠,“这话不该你来问我。”

定安一怔,心下微黯,也不再说什么。

等简单处理过脚伤,谢司白准备抱她下去,定安先道:“先生同我讲僭越,怎么不同自己要讲分寸?不必抱着我,我自己能走。”

谢司白看出她在生闷气,不以为意,只从善如流道:“秋韵刚才雇了乘轿子,他会送你回你皇姐那里。”

谢司白准备得齐全,这自来是他处事作风,不知怎地定安心里就是积着股恶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如鲠在喉。谢司白要扶她,定安却抽回手:“既如此那就不劳先生了。”

谢司白皱了皱眉。定安在他面前是很少会这样闹脾气的。

定安不待他多言,扶着床榻起了身,自顾自地就往外去了,头也不回。

秋韵也稍感纳闷,小声问道:“公子可是惹到小殿下了?”

谢司白敛起目光,波澜不惊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跟着去吧,好生将她送走,勿要再耽搁。”他道。

第41章 41

送走定安, 谢司白将后事一一打点妥当, 才动身往隔壁的画舫去。这一艘画舫与旁的不同,总量更大, 造有三层楼阁, 雕梁画栋,灯火辉煌。船舫下守着林家的亲兵, 整个青鸾居被大包大揽,闲杂人等一律勿入。林咸作风一如既往肆意张扬,完全不知收敛。

谢司白心里冷笑, 觉着有点讽刺。他近前,还不及亲兵拦下盘问,一早侯在船头的青衣男子忙是下来, 恭恭敬敬行了礼,待他是极为客气。

这青衣男子是林家门下清客徐天书。他对着谢司白姿态放得很低, 丝毫不敢冒犯僭越:“林大人早在楼上等着公子, 公子请吧。”

谢司白淡淡嗯了一声, 喜怒不形于色, 徐天书暗下打量着他, 却是一点要领都不得,心下难免惴惴起来。他也算是林家半个谋士, 虽顶不上林咸近身边的几个, 却也替他筹谋过不少大事,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可偏偏对着谢司白很事没底,只觉他捉摸不透, 亦是拆解不出。

林咸在三楼正中一间。离得老远,已是听到寻欢作乐的莺歌燕语。林咸同他那位白手起家的阿爹不同,谋略有,胆识具,却有一样再显眼不过的弱点在。林咸好美色,骄奢淫逸,他曾重金缔造藏娇台,就连看得上的良家女子也掠进了府中,民间怨声载道。御史弹劾他几遭,皆是无功而返,反而一个个遭了报复,很快销声匿迹。渐渐也无人敢再上奏此事。其实永平帝的心思很好猜,林家目前仍是他用的趁手的工具,这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况且这对君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林咸有这样明显的把柄,用起来放心得多。反是那些谨小慎微挑不出错处的能臣,才是君王心头所忌。

近门边,徐天书请谢司白稍等片刻。他进去禀报一声,复又折返:“公子请吧。”

这画舫单从外边看已是极尽富贵,哪想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就是连皇宫也比不得这里更奢侈,目及之处青纱鸾帐,金器银饰,又有世所罕见的各类珍宝,价值千金。

许是等的太久,林咸喝的有些多,已稍有醉意。林咸起身迎过来,步伐虚浮。他看着眼前年纪小他一轮的谢司

白,不觉生了几分轻视,端着长辈架子道:“久闻国师大名,今日才算是好好相识。国师年纪轻轻已是荣登宝座,果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林咸面皮白净,隐约可见年轻时姿貌俊秀,如今年岁大了,身量发福,又常日浸.淫酒色,已是见得眼下发黑,油头粉面,多是世故之态,仅是望着就让人心生反感。他现在这样说,话是恭维的意思,神态却满是居高临下的傲然。到底谢司白空担着国师一任,并无品阶,况他尚且年少,不比他师父谢赞那样老谋深算,朝堂之上结交无数。林咸虽是主动牵线搭桥的那一个,实则打心里并不多看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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