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驹传奇(13)

作者:春叁拾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济水粼粼,暖风徐徐,二人并肩而行,乐毅道:“我已不是上将军,没想到燕王诏书来得这般快,只消再有一年,齐国便将化归燕土。世无圆满,老夫知足了。”鲁仲连一言不发,转身从马鞍上解下酒皮袋子,让驭手找来大碗,拉开绳结满满倒上,双手捧起递给乐毅:“此乃齐酒,我敬大哥三碗!”

“大哥?”乐毅微一错愕,旋即抄起大碗,“忘年相交,我便做得这大哥了,干!”

“当!”两人对面饮罢,鲁仲连替自己满上,又道,“大哥六年化齐,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却三番四次行龌龊之举,鲁仲连愧对大哥,自罚一碗!”乐毅笑道:“兵不厌诈,你与田单孤城一片却能不离不弃稳守六载,这一碗,当是乐毅敬上!”

“当!”第二碗下肚,鲁仲连耳根一颤,目光扫向水边一处芦苇丛中,低声道:“大哥,留神了,此间有杀气!”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乐毅也觉察到了危险,冲驭手使了个眼色。驭手会意,从马车上取下长剑递到乐毅手中,接着架起一支短弩,俯身在车辕后,矢箭上槽。

“老规矩,车兵居中,骑兵掠阵。”乐毅冲鲁仲连下了迎敌军令。鲁仲连才上马,那驭手已扣响扳机,一道劲光顺着乐毅眼神方向直刺水边。

“呼!”灰影冲天,芦苇沙沙,三道劲风扑向乐毅。

“大胆贼人!”乐毅从驭手手中接过短弩,瞅准先头一人,扣动扳机。这把短弩乃是花重金从楚国一位公输班传人处购得,轻巧强劲,例不虚发。

“砰!”□□自鲁仲连耳旁掠过,当头那名刺客正在纵跃中,却见寒芒一点直取面门,大骇,手中长剑横摆,隔空扫去。“当!”长剑脱手。战车隆隆,乐毅乘风杀到血光暴现。

初战不利,余下两人并未慌乱,而是背靠芦苇联袂朝乐毅疾攻。啸声起,鲁仲连伸手往后腰一拍,背上长剑腾空激出。剑名“倾城”,临风大展,荡起一片青花,人马合一,身形暴涨,与右侧刺客错身而过,拔马回鞍,一抹鲜红,顺着剑槽淌落。

两具尸体,静静的躺在水边;战马与战车围成半圈,乐毅拄着长剑,看了看四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是粟腹大人派来的吧?”那人摘下面罩,踏上几步,长剑平举胸前,泰然无惧,“能与昌国君一战,死而无憾!”乐毅正要开口,鲁仲连已下马抱剑上前:“在下齐人鲁仲连,素闻燕国剑法精妙,今日巧逢,正当一战;身为剑手,当死于角斗,还望大哥成全!”

乐毅微微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刺客露出感激的神色,朝两人拱手——他自忖必死,能在公平的角斗中死去,对一个剑手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鲁仲连进招了!

那刺客感到一阵寒风袭来,他身体微转,手中长剑翻转,剑尖向上,竟去撩鲁仲连的剑!

鲁仲连笑了,以钩破剑,这等路数,自己不知演戏了多少回——剑尖微挑,欺身而上,硬生生用左臂夹住呼啸而来的长剑!

“太冒险了!”乐毅眉头微皱,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破解攻势的最好办法。

钩不离手,钩却动弹不得!刺客从未遇见这等无赖打法,整个身子被甩向前。鲁仲连左腿微起,鬼魅般连出数脚;那刺客足下一蹬,手腕一扭,在被踢中的同时搅动吴钩,想要废了鲁仲连一条胳膊,竟是一派亡命招式!鲁仲连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刺客手腕,膝盖重重顶在他小腹间,一剑扎进!

刺客左胸若撕裂般--鲁仲连的剑锋贴着心脏刺穿身躯!他强压下锥心剧痛,左手成刀,闪电般劈向鲁仲连面门!鲁仲连松开扣在左手的吴钩,血雾下,向后急掠。

刺客底下头,看着胸口的血口一点点扩大,含笑,轰然倒地。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一道灰影自芦苇丛中转出,冷冷道:“千里驹果然好剑法,令某大开眼界!”鲁仲连抬头望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蓟城客栈与自己见过一面的燕国亚卿粟腹!此刻粟腹一身武士打扮,身披软甲、手提长剑,一步步逼近。

乐毅伫立在马车上,宛若一尊雕像,岿然不动;鲁仲连却飘然上马,浓眉一挑:“田部大人以为以你一人之力能杀得我们三人?”粟腹狞笑几声,脚一跺,近二十条人影自芦苇丛中跃出,列成半圈,将三人围住。

“老弟,”乐毅明白,方才三人只是前哨,无奈鲁仲连的剑太快,未及粟腹赶到,已尽数丧命,遂道,“他们要杀的是老夫;即墨和田单不能没有你,齐国不能没有你,走吧!”

“上将军大错!”鲁仲连凛然道,“我堂堂齐国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巍巍战国,浩荡大争,天下人最不屑阴谋刺杀之举,此等燕国小人竟敢踏上我大齐国土,当杀之而后快!”说罢,两腿夹紧,催动战马往后倒退,身躯微微前倾,竟如骑兵一般作冲刺状。

“哈哈哈!鲁仲连,我的剑,是用来杀乐毅的,来人!”粟腹长剑一举,两旁死士纷纷举起短弩对准了鲁仲连。乐毅长剑遥指粟腹,淡淡道:“粟腹大人,你我公事多年,恩恩怨怨当有了断,不知燕国第一剑手可敢与老夫一战?”粟腹嘴角一阵猛烈的抽动:乐毅是天下名将,也是名士剑客,能在单挑中杀了这个压在自己头上近二十年的人,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鲁仲连深知,眼下局势甚是不妙,即使能与乐毅一举搏杀粟腹,也会遭到外围死士狙击;乐毅乘坐的马车不利转向,突围也会受到重创——思虑间,大地“轰隆隆”剧震,东南方向滚起一彪烟尘,大队骑兵暴风般卷至,反将近二十名燕国刺客围在中央,为首一人策马徐徐而出,向乐毅抱拳道:“即墨田单,见过上将军!”旋即撤手,拔剑转向粟腹,“粟腹大人,田单商人出身,便与你来算一笔账——上将军若死在齐国,我田单必定杀尽齐境燕人为上将军报仇,尔等也休想离开济水半步;如此则齐国复国之日,天下兵锋尽指燕山,为取上将军一人性命而置燕国存亡于不顾,亚卿以为划算么?”

粟腹面色铁青,面对眼前这个孤城抗燕六载而不倒,身若磐石、面色冷峻的壮汉,额角生出蒙蒙细汗,剑把在掌中湿润。田单左手一举,身后百夫长马刀向天,上百名齐军战士短弩上槽、刀剑出鞘,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这是乐毅第一次见到田单,只一眼,不由感慨齐国有此等柱石,煌煌大燕却只是昙花一现。

田单的到来一举扭转局面,让粟腹陷入被动,鲁仲连哈哈大笑:“粟腹,留着狗命回燕国风光吧!齐人不屑在此杀你,有本事的,堂堂正正在两军阵前较量;伏击刺杀这等龌龊之事,尔等燕人留着对付秦国吧!”

“乐毅在此谢过田单将军了!”乐毅持剑下车,踏上几步,不动声色的盯着粟腹,“老夫还是陪亚卿大人玩一场吧!”粟腹咬牙挺剑,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落。

“亚卿大人,三思而后行啊!”鲁仲连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

“闭嘴!”粟腹暴喝,双眼像要喷出血来,田单说得没错,纵使杀了乐毅,自己也难离开此地;丢了性命,在燕国近三十年争取来的名誉地位都将付诸东流。

乐毅、田单、粟腹、鲁仲连,四个名震天下的人物,在这一刻陷入僵局。粼粼济水,只闻战马粗重的喘息与风刮芦苇落下的“沙沙”声。

“走!”伴着粟腹的怒吼,燕国死士在片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田单与鲁仲连翻身下马,一齐来到乐毅跟前。田单撩开披风,对着乐毅竟轰然拜倒:“上将军入齐六载,广施仁政,使齐国庶民从田地十七年□□中缓过元气,大功于齐国也!”

“将军无须多礼。”乐毅扶起田单,缓缓道,“怨怨相报,山东六国相互攻杀数百年,越打越弱,岂是大道哉?”田单肃然道:“上将军开灭国大道之先河,田单佩服!”

乐毅干笑几声,眼中泪光闪动:“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啊!乐毅愧对先王。”

“上将军!”田单亦是一阵哽咽,眼眶通红,“齐国百姓感恩六载仁政,皆在济水渡口等候;即墨大战在即,恕田单不能远送,保重!”说着,上马举剑,百夫长一声令下,齐军马队轰然收拢,打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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