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儿是个直肠子,听了她的话便主动往旁边一站,将快活王挡在自己背后。
岳青青也不再理熊猫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柴玉关猛的睁开双眼,将内力灌注于养子身侧垂下的酒葫芦,向着岳青青的后背倾力掷去。
熊猫儿没想到义父会突然发难,已是不及阻止。
岳青青听得背后恶风不善,意识到有人偷袭,当即转身双手抵剑护在胸前,葫芦的底部正磕在剑身中段,铮铮作响。
铁葫芦受长剑所阻,其上的内力尽数被弹回,通过锁链传到后面的另一个葫芦上,顺势便击中了主人的胸口。熊猫儿痛呼一声仰面摔倒,喉头腥甜喷出血来。
“大哥!”百灵与小四、驴蛋立刻扑了上去,查看熊猫儿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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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大打量着那把通体漆黑、浑然无迹的长剑,注意到剑端处刻有一个篆体的“湛”字,不禁惊呼出声:“湛卢!”
岳青青站在原地不发一语,手中长剑宛如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眼睛,冷冷的对着柴玉关等人,周身杀气大盛。
百灵恐丈夫有失,急忙挡在他身前争辩道:“不关大哥的事,是快活王动了大哥的葫芦!”
朱富贵闻言不禁暗暗摇头,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本来只是被废武功,这下恐怕连命都要搭上了。
岳青青冷笑一声,湛卢剑直送而出,刺在柴玉关的右肋处,深有两寸旋即拔出。鲜血自剑尖滴落,剑身依旧通体浑黑,不沾丝毫猩红。
“爹!”朱七七跑回了柴玉关身边,扑在他的身上,“不要杀我爹!你不能杀我爹!”
“你什么意思?”柴玉关一手捂住伤口,忍着体内的血气沸腾,他知道这一剑并不致命。
“我答应过王云梦助她报仇,就不会越俎代庖杀你。现在你的武功废了,内力也会缓缓流失,等到油尽灯枯之后,王云梦自会来找你索命。”岳青青将剑拢入袖中,便不见了兵刃。
冷大询问道:“姑娘姓岳,又持有湛卢剑,莫非是鄂王武穆之后?”
岳青青见此人明事理识大体,便对他也客气,“青青是丫鬟出身,原本无姓。偶然得了这湛卢剑,其旧主便许我姓岳,以纪念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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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琴瑟之音遥遥传来,旋律悲凉凄婉连绵,所有人都不禁敛声屏气,连一声咳嗽都不闻。又有女子的声音响起,悲悲戚戚如诉如泣,虚无缥缈似鬼似魅,吟唱的竟是李商隐的诗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听得此曲此诗,在场有过情伤之人,都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柴玉关和朱富贵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李媚娘,她的一颦一笑一痴一嗔,仿若魔怔。
沈浪回忆起与朱七七、白飞飞先后相遇、相处、相知的过程,她们的笑容、眼泪、话语都一一在脑中闪过,最后画面定格在白飞飞缓缓闭上了眼睛。心无可抑制的抽搐着,巨大的悲伤喷涌而起,几乎要将他湮灭其中。仿佛是掉入了无底寒潭一般,如同溺水遭到了灭顶之灾,抓不到任何东西也无处用力。
那女子歌罢,琴声似乎渐隐渐息,却猛的一声激亢震耳,随即便寂然消音。七弦惊魂,众人揉着耳朵,方才如梦初醒。
这时又听那女子厉声唤道:“翠青蛇,此时不归,更待何时!”这一句却是中气充沛,远远传来清晰可闻,不似方才的虚幻。
话音刚落,岳青青便对冷大一拱手,“告辞!”同时袖中青烟涌出,一时雾气迷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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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留步!”沈浪回过神急忙阻止,伸手于青色烟雾之中却什么也没抓到,只模糊听到句‘十指连心,一脉骨血’的轻叹。
冷大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再看时哪里还有对方的踪影,竟似凭空消失了般。
“青姑娘,你还没告诉我飞飞在哪里?青姑娘!”沈浪情绪激动大声呼喊,若不是冷二和冷三紧紧抓着,早就冲出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柴玉关喃喃自语,脸上尽是惊恐之色,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朱七七不解问道:“爹,你怎么了?”
柴玉关恍若未闻,只是无意识的说着,“她明明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的,不可能还活着!一定是我听错了,绝不可能!”
“爹,你到底怎么了?爹,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朱七七从未见过生父这般惊恐,好似中邪了一般。
柴玉关精神恍惚目露凶光,方才那吟歌女子的声音,竟像极了那个幽灵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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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场面混乱,人多口杂,却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沈浪一怔循声回头,发现那哭声竟是从地上的提盒内传出来的,岳青青离去时的叹语回响在耳际,一个令他害怕的猜测在脑中闪过……
沈浪发疯般的挣脱开冷二与冷三,冲到提盒前伸手便拿起了盛着珠子的隔层,提盒的下层中赫然藏着一个刚满三朝的婴孩。
婴儿的身体被件染了血的白衣包裹着,而血衣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绿叶饰件,令沈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隔层自他的双手间掉落,十二颗珠子四处滚去散开。
婴儿眼角泛黑嘴唇玄青,分明是中毒的迹象,血衣旁还有一张字笺,写着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颤抖着抱起了盒中的婴儿,看着白衣上的斑斑血迹,沈浪痛心疾首不禁落下泪来,“孩子,这是我和飞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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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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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提盒藏婴的灵感来自《狸猫换太子》的剧情,而婚礼送婴的情节则是参考了电视剧《十三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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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难为水
【陆】曾经沧海难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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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这是我和飞飞的孩子……”沈浪颤抖的抱着婴儿小小软软的身子,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多以前,那天他也是这样抱着她的。
“不,这不是真的!”朱七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止不住,沈大哥和白飞飞竟然有孩子?
“飞飞……我要去找飞飞!”沈浪喃喃自语,抱着哭泣的婴孩就要往外冲。
“岳儿,你冷静一点!”冷三急忙一把将他拽住,“那位青姑娘已经走了,你要上哪里去找白飞飞?”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她,我的孩子不能没有娘!”沈浪将婴儿的小脸贴上自己的脸颊,既怜爱又伤心。
朱七七也拦住了他的去路,“沈大哥,你清醒些!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这样抛弃我?”
“这是我和飞飞的孩子,我不准你污蔑他们母子!”沈浪真的生气了,刚才就是因为不忍心伤害七七而犹豫,就此失去了飞飞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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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争辩道:“白飞飞已经死了那么久,你怎么能肯定这个孩子就是她的,仅凭一件衣服?再说就算这孩子是白飞飞生的,她也早与宋离好了,说不定这是他们的……”
沈浪怒道:“你住口!我自己做过的事我自己清楚,飞飞是我的结发妻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白飞飞是你的结发妻子,那我算什么?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你都被白飞飞骗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就不明白?”
“我没与你行礼,便算不得夫妻,我的妻子永远只有一个,她姓白不姓朱更不姓柴!”沈浪无意与她纠缠,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说不定还能追上那位青姑娘。
“不行,我不准你走!我已经进了你沈家的门,我就是仁义山庄的女主人,我不准你去找别的女人!”朱七七气极,大小姐的性子也上来了,死死拽着沈浪胡搅蛮缠,又对着婴孩骂道,“都是这个小鬼害的,还说我是野种,这小杂种来路不明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沈浪看朱七七越说越过分,指甲都快戳到孩子了,情急之下便甩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用了几分内力,朱七七登时站立不稳向后摔了出去,彩冠掉落长发披散,显得十分狼狈。
“七七!”朱富贵急忙去扶女儿,看着她红肿起来的脸颊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