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只觉得一股劲力迎面而来,竟是将他硬生生推开了好几步,幸有冷二和冷三在后面接住自己。饶是如此,三人的身体还是趔趄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不至于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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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抬起右手,指尖握着一枚玉玦,是他方才从对方身上拿到的,恍然大悟,“你就是沈浪!”
这一推一退之间,沈浪就意识到自己敌不过白龙,只能智取了。双手抱拳对着那人深深一躬,“白少主,感谢你对拙荆的救命之恩,沈某思念妻子甚深故此失态,现在可否将她还给在下?”
白龙怒道:“我不姓白!南琴说你已向朱家提亲,你要找妻子上快活城去!”
沈浪这才恍悟,原来白龙是这少主的代称而非姓名,又急忙解释道:“沈某失言了,拙荆姓白闺名飞飞,还望少主将她还来。”
“你害她害的还不够?她为你遍体鳞伤,碎了心、白了头,你还想怎样?一定要把她逼死才肯罢休吗?”白龙记得自己将人带回茉花村时,欧阳先生的诊断,简直是惨不忍闻。她的背上全是鞭伤深可见骨,身体湿气过重淤血囤积,腹部的那一箭伤了胞宫,内里三个月的胎儿也中了毒。
沈浪听着白龙的责备内疚不已,同时心也隐隐作痛,“少主误会了,沈某是来寻爱妻团聚的,不过飞飞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听到你要娶亲的消息,哭了一整夜,伤透了心也动了胎气。第二天我去看她时,她的头发就全白了,泪水流尽后眼睛里流出了血来。”白龙瞪着沈浪咬牙切齿,双手下意识的搂紧了怀中人的身体,这个女子和以前一样令他疼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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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闻言心脏猛地一抽,疼痛令他皱紧了眉头,飞飞竟是为自己一夜白头!她是如此灵秀的一个奇女子,本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却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深情。
白龙本就忧心白飞飞伤势沉重,又被阿飞哭的心烦意乱,对着沈浪便没有好脸色。苏元曾告诉过他,白飞飞为了沈浪受过白静的鞭笞,还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去求他,最后却只换来那男人一句“错过”,就此心如死灰了无生念。白飞飞死了不过七个月,这个沈浪就红袍白马的迎新人,竟然薄情至此。真不知道老爷子牵的什么破线,定是酒喝多了又犯病了!
想到此节,白龙更是恼了,右手一扬,四枚石子径直打向沈浪的神庭、素髎、人迎、关元几处要穴。他长住于茉花村中,跟着欧阳先生学医多年,认穴本领自然精准。而茉花村旧主又擅长双手打暗器,对他也是倾囊相授,这飞蝗石便是其中之一。
沈浪见状急忙后仰,双手护住了阿飞,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这四处穴位都是避开了阿飞的,只针对自己,对方已是动了杀机。
冷二与冷三早已闪退两旁,见白龙出手便也毫不犹豫的跻身而上,一扇一掌同时袭向对方右侧。
不料白龙右手翻过,竟是凭空多出了一把长剑,自身前横送而出,同时削向冷二的扇子与冷三的右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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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直觉疾风迎面,急忙抽身撤招,避开了剑锋的横扫。冷二落地后运气稳住身形,手中扇子还是短去了一寸有余。冷三的掌心处赫然一道红痕,明显是被剑气所伤,也算他有些本事并未破皮见血。
打量着白龙手中的那柄青铜长剑,剑端处篆刻有字,细辨之下依稀是个“阙”字,宋离惊奇道:“施主手中所持的,莫不是号称‘天下至尊’的巨阙宝剑?”
“你这和尚倒是有些见识。”白龙的神情颇为得意,这些年来他虽然收集了不少名剑利刃,只因巨阙剑为红颜知己所赠从不离身。
沈浪的胸前挂着阿飞,怎么说那都是白飞飞唯一的骨血,白龙不愿伤了她的孩子。左臂环在白飞飞的腰间,身形闪动便已掠到了沈浪身后,回手一剑直取其厥阴俞穴。
沈浪忽然眼前一花,那人便如鬼魅般飘到了自己身后,较之飞飞的幽灵轻功更为盈快。惊觉时耳后风声已至,急忙背剑身后,以鞘挡住了刺来的剑尖。
巨阙看似钝而厚重,实则坚硬无比,有“穿铜釜,绝铁砺”之能。白龙仗此旷世利器,正欲用力断其剑刺其身,却不曾防被一条突如其来的精铁长鞭缠住了手臂与剑身。
使鞭者用力回撤,便将白龙连着白飞飞一起,从沈浪身后拽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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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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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古龙小说奉行‘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没有金庸小说里那么多虚招,因此文中也不会有太多的武打描写。
流火心月狐
【拾肆】流火心月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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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鞭击在曲池穴处,白龙就觉右臂酸麻,难再发力。长鞭随即缠绕上了他的手臂,连剑一起牢牢锁住,将他拽离了沈浪身后。
白龙的背部撞在了马的肩胸处,右臂保持着握剑的姿势上举,竟是挣脱不开。
马背上传来了女子的轻笑,“你若杀了沈浪,岂不是让飞丫头守寡吗?”
沈浪转头去看那救了自己一命之人,竟是位年轻的紫衣女子,此刻正骑在一匹鬃毛曳地的神驹之上。那人估摸应该不过二十四五岁,白纱遮面乌发披散,一双媚眼弯如弦月,眸光流转间更是风情万种。
白龙见到那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狐狸,你又到处勾人,快放开我!”
火狐苏元倒也不恼,笑吟吟的从马上翻身而下,一抖手便收回了鞭子,“原来你救飞丫头,是要让她伤心难过呢。”
白龙被她说的莫名其妙,“我只想她好好活着,几时要她伤心难过了?”
苏元调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是个认死扣的,她连命都能给沈浪。而你如今要杀沈浪,可不就是在折磨她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力救她,让她活受罪呢?”
“我……我哪有这个意思!”白龙不太待见这个义姊,她的功夫恰与自己相克,而且论心机逞口才自己都占不到半分便宜。碧云也曾多次打趣他们,只要火狐狸划条道,他白龙就非走不可,真真是他的克星!白龙很想像司马先生那样,也仰天长叹句‘既生瑜何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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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从白龙的腰带间将那枚玉玦又取了出来,“飞丫头这一世的真实快乐都在沈浪身上,沈浪会在这里,不就是要去接飞丫头嘛。再说了‘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人家小夫妻打架,好不好那也是飞丫头自己的选择。”
“我就是气不过这个男人那般对她!”白龙本就说不过苏元,被她这一开导细想之下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苏元知他是少年心性也不点破,仍是笑盈盈的问道:“你这次去大漠,为飞丫头疗伤的如何了?”
“我按照欧阳先生的吩咐,借助黄沙地热之炁,化去了她体内的大部分湿气。”白龙收起佩剑,双手重新将白飞飞抱好。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带她直接回茉花村,到这里来做什么?”苏元也有些奇怪,白龙从西域回来路过汾阳,她就一直悄悄尾随其后,没曾想竟到这乌江霸王庙来了。
白龙据实以告,“是老爷子约我今夜在此见面的,欧阳先生需要【血余】入药,可她如今的头发是不能用的,老爷子说他有办法。”
“老爷子?”苏元转了转眼珠瞄向庙门,想要继续询问却又顾忌沈浪等人,“你带着飞丫头骑我的狮子骢先走,老爷子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也好。”白龙虽不大喜欢苏元的为人,但对她的决断却是深信不疑,抱着白飞飞当即踩镫上马。
那狮子骢极为膘壮,一声长嘶便如箭般往前蹿出,虽负两人仍是疾驰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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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沈浪见白龙纵马离去,正要上旋风去追,不想被苏元一鞭子抽中了足三里穴,右腿一麻单膝跪地。
冷三急忙上前来扶,“岳儿,你怎么样?”
冷二则站立一旁心中暗自思索,虽然白龙与苏元看起来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却是不太相信他们的话。按照阿飞的生辰八字推算,白飞飞生产也不过七天,白龙就能带着她从江南到了关外又回来,这是要多快的脚程?但转念又一想,或许是阿飞出生前他们就已经到了大漠,先派个丫鬟送阿飞到仁义山庄,白龙则带着白飞飞后行,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