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近宫滕十郎连医术都有所涉及后北川桔子看向他的眼神变了,眼尾温柔缱绻,眼底含情脉脉。
(北川桔子:这绝对是个关键NPC!)
近宫滕十郎摇着折扇的手一僵,在她过于热情目光下,刚开始他略微不适,北川桔子收敛一些后他又恢复了淡定从容。
“我表弟从小病珂缠身,我时常去探望他,懂一些医术比较方便。”近宫滕十郎解释,眉头深皱满面愁容,“他也是可怜,医师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见好,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
“那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北川桔子感叹,“人的生死总是这样,由命不由己。”
“如果桔子小姐不介意的话,等下跟我一起去探望他吧。”近宫滕十郎突然提议。
“哎?”
看见她眼里的讶然,近宫滕十郎笑着开口,“桔子小姐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果你能跟他聊聊天的话,可能他就不会那么难熬。”
北川桔子默,熬着等死确实很痛苦,不仅等死的人痛苦,看着的人也难熬。她到底没能拒绝一位哥哥对弟弟的关爱之心,答应跟他一同去看看。
女子白日出行如果不遮面会引来一群人围观,为了避免麻烦她在侍女的指导下穿戴妥当,出门前戴上市女笠,跟着近宫滕十郎来到一座宅邸前。
宅邸并不大,院子里有些荒芜,草色枯黄,成片成片的枫叶堆积在树下,也没有仆人前来打扫,通往主屋的石子路倒是扫的干干净净,贵公子的金筒靴子和桔子的木屐上都没有沾到黑泥。
这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越接近主屋愈是浓郁,北川桔子看着四下里紧闭的门窗,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个到处都是死气的地方。
屋里的人将秋日衰颓关在门外,或许能拖一拖凋零的速度,但这些门窗挡不住寒冬,也挡不住已经在路上的死神。
“无惨。”近宫滕十郎轻轻敲门,“睡了吗?”
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侍女匆忙过来迎客,帮他们脱下鞋子后引他们入内。
屋里空气沉闷,吸一口气肺都变得浑浊,北川桔子被过于浓郁的药味刺激的头昏脑涨,她看向坐在阴影里的男人,眸色渐渐加深。
这个人真的快死了,身上全是死线她看不到一点生机,这个人完全是靠这些药在拖命。
鬼舞辻无惨抬头看见了一汪幽深的泉眼,那里面翻涌的东西让他浑身战栗,如果不是手脚无力,他一定会把它挖下来据为己有。
他更不想死了。
“无惨,今天身体怎么样?”近宫滕十郎熟稔的问候。
“无事。”鬼舞辻无惨气若游丝,又猛咳了几声。
近宫滕十郎把北川桔子介绍给他,鬼舞辻无惨虚弱的朝她笑笑,他过于瘦削的脸上满是倦意,眼眶深陷,眼里如死水一样。
北川桔子点头朝他笑了笑,“初次见面,我是北川桔子。”
北川桔子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这一次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一个有趣的人。
她讨厌死亡,讨厌跟死亡接触。
近宫滕十郎对各方面知识涉猎很广,从天文地理到时政,从和歌到礼乐。鬼舞辻无惨也不逞多让,他们说的都是些町间趣事,北川桔子偶尔说两句话,屋里气氛一片温馨。
等离开这里,近宫滕十郎和北川桔子笑容都收敛的分毫不剩,彼此眼中满是沉重。
“抱歉,是我强人所难。”近宫滕十郎面露愧色,“我明知道这有多难熬,却还是对你做出了这种过分的请求。”他自己每次都是忐忑不安的来,怅然若失的走。
北川桔子摇头,“没事。”她其实是来看看他表弟的情况,看看还能不能活。结果很遗憾,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青年必死无疑。
“他不想死。”近宫滕十郎语气低落,“明明活的那么痛苦……”
北川桔子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拼命伸出手求救,嘴里叫嚷着不想死,但最后还是死了。命运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而死亡不是。疾病和天灾一样,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死亡不是结束。”北川桔子宽慰道,“他会有下一个开始。”
“愿他最后的日子能平安喜乐。”
这是他们对他最后的祝福。
他们走后,鬼舞辻无惨盯着案上那两盏一口未动的茶杯,眼里满是嘲讽和阴冷。他坐了很久,久到周身全部被黑暗盖住。
此时外面光亮全无,又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来临,肃杀的秋风呜咽着,宛如一匹频临死亡的孤狼最后的哀鸣。
“游子,明天去请新的医师来。” 他嘶哑着嗓子开口,翻来覆去咳了大半宿。
平安京篇[三]
要说这平安京啊,还真没啥娱乐活动,茶道?和歌?调香?下棋?弹琴?游园?在北川桔子看来,以上种种不是娱乐是受罪,所以她绝对不会委屈自己,于是她都是白天卷被子蒙头睡觉,太阳下山后锦衣夜行,爬爬房梁找鬼唠唠嗑。
夜深露重,秋意渐晚。在一半繁华如上城一半腐朽如沼泽的平安京,暮秋便意味着死亡前兆,冬天只是属于贵族的季节,对平民来说它是头戴白色幡纸的死神。
北川桔子摇头,雪还没下她就开始担心冬天,也太多愁善感了些,她又想起那个在浑浊空气中挣扎着喘气的死人,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团子都不香了。
街头传来二胡低沉嘶哑的声音,哀怨,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像极了男人半死不活的低语声。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北川桔子无端打了个寒战,把怀里的狐之助抱紧了些。
“真是要命,我丝毫不怀疑那个男人死后会变成恶鬼。”说着说着北川桔子瞪圆了眼睛,“我靠—不是吧,难道是真的是他?”
鬼舞辻无惨确实与紫藤花和医师有关。如果真是他死后变成恶鬼的话,那她直接把他干掉就能提前通关。干掉他非常简单,她只需要轻轻划一刀给他放点血,他就可以不用活着受罪,一举两得再好不过。
“但是近宫君会难过。”北川桔子忧愁皱眉,“万一杀错了,或者因为被杀怨气更重那可就麻烦了。”
她又没杀过鬼鬼知道刀剑能不能杀死鬼啊!她总觉得这个任务有坑,发布这个任务的工作人员脑子也有坑。
“所以还是等他死吧。”狐之助咬着丸子开口,“等到开春我们就可以回家啦!”
其实北川桔子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这里的食物让人难以下咽,没有冰可乐,没有漫画和游戏,没有最高的山让她攀登,也没有最野的汉子让她征服。
“他只是嫌疑鬼之一,我们还得继续找其他的鬼,毕竟青色彼岸花还没找到,也可能那个鬼是花鬼?”北川桔子开始幻想,“专食人精气的花鬼这个设定挺老套,但如果是男鬼的话我不介意哈哈哈哈。”
女人的笑声在朱雀大街上传了很远,某些曾被请喝茶的妖怪回忆起那天金灿灿的太阳,撒腿就跑连头都顾不得捡。
近宫滕十郎说过,有人曾在右京山上见过红色的彼岸花,但青色的彼岸花他闻所未闻。北川桔子决定今晚去找找红色彼岸花,万一里面有一朵青涩的花呢。
她不爱去右京,那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死气,是充斥着腐烂与颓靡的幽墟,再加上这个时代几乎没有给排水设施,路上脏水横行,沟渠里到处都是粪便,再浓的熏香都盖不过那里的味道。
这里是腐朽的泥淖,三百多年的黑暗从污泥里滋生出来,光是触目可及的尸体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哪怕书里把繁华讴歌的再好,北川桔子都不喜欢这个时代。
平安京西部有‘山阴’‘山阳’二道,分别坐落在比良山地的南北两面,起的是白虎镇守西方的作用,北川桔子今晚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月将圆未圆,月光倒是皎洁,方便了赶路人。离得很远就能看见山脚下燃起的烈火,红的热烈,红的诡异,在这肃杀的秋夜里,淡而远的天都被挤的逼仄起来。
眸光一转,北川桔子看到了黑白交织的生死,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狐之助也感觉到了什么,它从怀里探出头。
“不是正常的花。”北川桔子无比肯定,“这真的是个妖鬼片场啊……”她后知后觉的感叹,虽然她早就跟平安京的妖怪打过照面,但她眼里没有人和妖鬼的界限,万事万物在她眼里都分为两类,杀的死的和杀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