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Ⅱ+番外(101)

作者:魂兮来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并不悲哀。二爷几十年的生命中经历过大起大落,钟鸣鼎食荣华富贵,看人脸色受尽屈辱,他不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让自己的生命精彩些,什么时候死去对他来说都不可怕,他只需要在还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

恐怕不能当太大的官啦……他仍活着的话,张铮便不会交与傻儿子太重要的的任务。掌权者都喜欢猜疑,二爷也不例外,因此他能推测出张铮的做法。他会给徐朗一个好听的、看似受重用的名头,让他去最危险的战场冲锋陷阵,给他立功的机会,但不会再让他去做那些涉及到机密的事情,更不会让他接触权力核心。

等他不在了,张铮手下一定有了用起来更得心应手的人,经过多年的防备,他对徐朗一定失去了亲密和信任,傻儿子在军队中的地位也就到了最顶端,再也没有往上升、受重用的可能。

徐朗对此一清二楚。

他只是在赌。

他赌张铮看得出来傻儿子的“傻”,不会猜疑他在背后掌控徐朗。

他在赌徐朗的真性情能让他摆脱自己的桎梏,帮助他在他喜欢的路上走得更远。

二爷不想承认他是因为徐朗真的喜欢职业军人的生活才出手,他找出许多这么做的弊处好似这样就真的能让他的行为显得不怀好意。

二爷没想过自己会输。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二爷就喜欢上了“赌”,小到一块糕点,大到一座四合院,都能成为他的赌注。

二爷从未输过。

他认为自己的作为可以让徐朗免于缓慢擢升的过程,也不会让张铮真的失去对徐朗的信任。

只是他总有赢不了的时候,在岁月、时光面前,二爷再不情愿也得认输。

他总要死,而他死的时候傻儿子或许正当壮年,好的或者不好的将来在等着他,二爷看都看不到,遑论出手为此做些什么了。

二爷的掌控欲很强,对傻儿子命运的不可见不可知不可控让他烦恼。

他第许多次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个大麻烦带回家去。难道不知道将来这个大麻烦真的会变成你人生中最大的麻烦吗?

仍然无解。

或许当时的他还不够成熟,不知道“感情”这两个字不能沾染。

二爷清晰的记忆中,那个掉在地上的冷馒头又出现了,不同的是当年的男孩儿长成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惨兮兮的看着地上的馒头。

小可怜儿,又混回去了。

二爷张口,想说别一副倒霉鬼样儿,跟老子回家。

他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脑中的徐朗,不是真实的,即便将来徐朗真的混回去了,他也不能再把人捡回家。

二爷烦躁地按住胸口。

他妈的,洋鬼子医生开的药片就是不管用,他还真相信几个简简单单的小药丸就能治好自个儿的心绞痛了!

心口仍痛,二爷慢慢冷静下来,他从来不肯束手就擒,否则这会儿不知在哪个看不见光的角落里装耗子呢。他必须得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人是不可能长生不死的。

二爷很清楚这一点,始皇帝坐拥天下,举九州之力寻长生之药,不也死了吗?

得想想别的办法。

他得死,他还得看着傻儿子一生都好好的活,那么……或许解决的办法,就是让傻儿子死在他前头——不,这样不好,他很受用徐朗的伺候,不想他走的比自己早。

那么只有一个选择。

二爷胸中郁气终于消散,他丝毫没考虑过徐朗会不会愿意和他一道去死,也没考虑过徐朗要是知道他的打算会作何感想,二爷很满意自己想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惜傻儿子这会儿不在,否则就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二爷眯了眯眼睛,现在说,是不是有点儿早?

他拿不定主意,决定看看再说。

这会儿傻儿子应当在去往下一个战场的路上,日本人卷土重来,这让二爷也觉得烦,他在考虑要不要搬家。上海是最好的选择,那儿租界多,可以藏身,或许还能让他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不过对他来说,生意已然没多重要。

若非喜欢那种把所谓“大人物”们纵览眼底的感觉和出于对安全的考量,二爷不会把摊子铺得那么大。

可傻儿子还在关外,要是他去了上海,那要多长时间才能见一回?真要等到战争结束?

他先前生气时是想过把傻儿子赶出家门,可遗憾的是,没了这个傻儿子他所居住的房屋也就无所谓“家”不“家”的了。认识到这点,二爷并不高兴,毕竟他一向认为“情感”是累赘。

可惜他认识到的时候太晚了。

二爷忍不住又问了自己一遍,你怎么就没察觉这是一个大麻烦呢?

二爷又生起闷气。

怎么想做什么都要被这个傻儿子牵制?他徐焉述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一个小狗儿似的徐朗就能让他改变初衷了?

他颓丧地想,恐怕真是这样。

傻儿子最好全须全尾的回来,否则对不起他的这一番为难。二爷冷冷想,老子捡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死在外边儿的,你就算要死也得在老子跟前死!

他开始琢磨傻儿子的长官,张铮。

在张义山的盛名之下,旁人很难注意到作为他儿子的张铮。张铮这个人素有纨绔之名,前些日子见了报的孔家小姐的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二爷甚至知道张义山为什么会打压孔家。

二爷前前后后把张铮的事迹研究了个遍,从他小时候带着一帮男孩儿揍日本男孩儿,到后来在德国“留学”时候拈花惹草,再到讲武堂、第四旅,二爷敢说除了张义山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能把张铮看的这么透了。

他需要确定徐朗跟着的是一个对的人。

二爷再次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宽容。

徐朗为了参军入伍,可是有史以来第一回 求他。

张铮若是辜负了他那个傻儿子的追随,那可真是对不起傻儿子眼角那滴泪。

第114章

军队缓缓前行。

张铮在望远镜后看向远方,白雪皑皑,口鼻中呼出的热气氤氲出一片朦胧,衰败枯草有气无力伏在路边。

青禾摘了手套,将冰凉双手凑在唇边,侯骁军帽盖脸已然入睡,长途行军让所有人都十分疲惫,吉普车内空气冰冷,寂静无声。

“铮儿,怎么了?”

话说出口,青禾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显然,半天多没饮水对他的嗓子摧残不小。

张铮把望远镜放下,摇头道:“化雪正冷,有些人扛不住。”

青禾皱眉,拿起望远镜观察车前士兵,有些果然脚步迟缓,三两相扶,看起来急需休息。

可这儿荒无人烟,大雪好像也把其他生命埋了起来,数万人行军,不可能停下。

他不由转头看向张铮,张铮眉心紧蹙,他没想到这场大雪过后气温会降的如此之快,连这些生长在冰天雪地中并且正当壮年身强体壮的兵都扛不住。

侯骁身子一抖,晕乎乎拿下帽子,坐起身来回看看,“怎么了?”

张金鑫手上戴着皮手套,扯着缰绳驱马到车边,弯腰敲了敲车窗。

张铮摇下一点玻璃,“什么事?”

张金鑫向来玩世不恭的脸此刻显得很严肃:“不停下休息一会儿?我怕待会儿有人撑不住倒下去。”

张铮冷冷道:“停下?停下等着冻死?”

张金鑫骂了一声操,直起腰望向远处,天上挂着一个懒洋洋的太阳,有气无力的发着光,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侯骁按按太阳穴,完全清醒,裹着大衣道:“我快冻死了。”

张金鑫弃马上车,哆嗦着手掏出一包烟,张铮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张金鑫深吸一口,长长吐出来:“老子脚要掉了。”

青禾挨着左侧车门,清晰感受到随着张金鑫开关车门,车外寒气前仆后继涌进车中,寒气如同利刃,不停割着他的脸。他不能想象这些兵是如何忍着严寒一步步往前走的,他们身上穿的只是棉衣,而自己身上裹着一件狐皮大氅和一件厚厚的呢子风衣。

他打了个哆嗦。

烟味儿在车中蔓延开,侯骁从张金鑫手里接过两根,一根塞在自己嘴里,另一根给了司机。

司机别过脸等他点烟,眼睛还看着前方。

“我看青禾脸都冻青了。”张金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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