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歌响起,全体师生放声高唱。
小明拉动绳索,国旗缓缓上升。
胡邹、陆小天、楼酥也并排站在操场边,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的学生岁月,跟着高唱起来。
公安系统的那位领导立正,向国旗敬礼。
同来的警察跟着立正、敬礼,唱国歌。
没有什么事,能比热爱自己的国家更重要。
国歌毕,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全场肃立。
朱副区长定了定神,刚要开口,就听一个男声唱道:“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安康大声跟上。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学生们也开始唱。
“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铿锵之声,震撼全场。
媒体记者们默默的拍下这一切。
领导们无奈摇头,都觉得今天不该来。
高歌毕,安康忽然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同学们,在这里,我要送给你们一句话,也是康爸爸教给你们的最后一件事。”
全场鸦雀无声。
安康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要记住,无论生活多么操蛋,我们都要向命运挥出拳头,拼出自己的未来!我宣布,安康学校,解散!”说完,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哇!”学生方阵中,有人痛哭。
人群中有人默默低头。
胡邹突然奔到人群前,用标枪指着他们,怒道:“这他妈都是你们逼的,你们以为自己谁,救世主吗?一个个都想左右别人的命运,你们有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你们觉得对的事就一定对吗?把他们送回去就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其实你们才是最自私的!为了爆料,为了流量,为了政绩,为了狗屁的zz正确,毁了一所学校!你们他妈的比法西斯还不如!你们就是一群混蛋!卧槽你大爷!知道我为什么要逼你们捐钱吗?因为我要亲手把钱交到他们手上!我信不过你们,信不过你们!小天,发钱!”
“同学们,领钱!”陆小天举起饭盒。
朱副区长看看其他领导,见他们只是默默等着,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就按下了出头的念头。
钱小茗看着垂头丧气的记者们,大声道:“打起精神来啊,今天学校关门,我们用舆论的力量做了一件大好事,帮到了那么多学生,难道不该高兴吗!”
刘励成无力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每个学生都拿到了钱。
在领导们的授意下,秘书们又凑了一笔钱,交到陆小天手上。
看着那一张张黝黑、稚嫩,却无比坚毅的面庞,陆小天抹了把眼泪,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不停的说:“回去吃好喝好,好好读书,哥哥会去看你们的。”
钱小茗怒而转身,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在她背后,三个年轻人一齐朝她竖起中指。
11
第二天,火车站。
三个年轻人来送安康。
安康一身户外打扮,扛着个巨大的背包。
“朋友们,我要走了。”
“去哪?”胡邹问。
“去找战友,我有好多年没见他们了。”
“还能再见吗?”
“有缘就能再见。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们。”安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胡邹接过,粗糙,却沉重。
“里面是所有学生的资料,我亲手记下的,包括他们老家的地址。”
“你,不留了?”
“不留了。留着只会回忆。”
“不留就不会想起吗?”胡邹反问。
安康一愣,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努力过,没啥可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去?”
“我也年轻过,还能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安康道,“帮忙是没有尽头的,只有从最开始就唤醒他们心里的那团火,他们才能真正的走出来。”
安康走了。
三人似懂非懂,目送火车离去。
12
几天后,胡邹和陆小天同时收到钱小茗的一条留言:小明死了。
正打算去九寨沟的胡邹、陆小天、楼酥立刻动身前往小明的老家。
两天后,历经颠簸的三人终于坐着一辆老掉牙的拖拉机赶来了,老远就看见钱小茗和刘励成站在村口。
胡邹跳下拖拉机,抡起登山杖就冲向两人。
陆小天扶着晕车吐得七荤八素的楼酥爬下拖拉机,大喊:“老胡,冷静!”
刘励成见他来势汹汹,连忙挡在钱小茗身前。
胡邹一把推开刘励成,登山杖重重劈落,在离钱小茗鼻尖10公分的地方停下,劲风卷起几缕发丝。
“是你害死了小明!”胡邹咬牙道。
“不,他是战死的。”钱小茗不慌不忙的拨开登山杖,“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被丢进后山沟里喂狼了。”
陆小天跑上前,一把拉住胡邹:“老胡,办完正事再算账不迟。”
楼酥跟上来,盯着钱小茗道:“哪里都有你,还真是个害人精。”
钱小茗道:“想见他最后一面的就跟我来。”说完,转身往村里走去。
胡邹盯着她的背影,没动,心里涌起狠狠干这恶女人百八十遍的念头,直到楼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去看看。
这是个穷到不能再穷的偏远山村。村子是用一圈土墙围起来的,成年人可以轻松翻过,很多地方都开裂崩坏,缝隙里长出野草来。脚下的土路几步一个坑,坑底还有积水。偶有几条瘦狗抬起脖子,好奇的打量他们几眼,又没精打采的趴下。四处弥漫着一股或浓或淡的牛粪味。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着。村里都是土屋,有泥瓦的,也有茅草棚的,屋外的院子连门都没有。女人们在自家院里忙活,孩子们成群结队乱跑,老人们眯着眼睛晒太阳,男人们则三三两两蹲在墙根,目光呆滞的盯着泥地抽烟。
一行人经过时,两个正在发呆的年轻男人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活泛,毫不顾忌的从下到上,盯着她们的腿、腰臀、上身,最后才是脸。
楼酥心中涌上一丝厌恶。钱小茗浑不在意,还故意挺起胸膛,昂首阔步。
“咕咚!”他们都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陆小天扭头朝他们笑了笑,想找些东西出来分给他们,被钱小茗用眼神阻止。
胡邹皱了皱眉,握紧登山杖。他已从暴怒中恢复过来,走在队伍最后,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他发现,这里的环境虽然不算好,但绝对没到饿死人的地步。村子后面山坡上植被茂盛,山上有些果树还结了果子;村子旁边有条河,河水清澈;从县城到乡里的路已经修好,可乡里到村子的路却是一塌糊涂。但整个山村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一切都是那么让人不舒服。
男人的目光一直尾随的他们,直到他们走远,才突然低嚎一声,冲向自家院落,把女人推进屋里。
“想什么呢?”楼酥怕他再出状况,有意放慢脚步。
“在想这里为什么那么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楼酥道。
胡邹眼中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没时间细想,他们此行是来看小明的,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
一行人穿过村子,来到村后的一片坡地旁。钱小茗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道:“就是那里。”
陆小天上前一看,光秃秃的一个坟包,上面连根野草都没有。
“他怎么死的?”胡邹道。
“战死的。”钱小茗道,“他回来后第三天,我们就到了,可惜还是迟了。”
刘励成道:“听村里的老校长说,村里的几个男人看他回来,跟他要钱,他不给,他们就打他,他就反抗,把两个人捅成重伤,自己也被活活打死,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
“那几个打人的人呢?”胡邹问。
“两个被小明打成重伤躺着了,还有两个躲起来了。”钱小茗道,“我奉劝你不要冲动,村子里游手好闲的男人不少,警察都管不了。”
“他们凭什么抢他钱啊!”陆小天叫起来。
“没钱,怎么去买烟买酒?”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五六十岁的大伯双手负背走过来,头上还戴了顶旧军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