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思凡,你当真不记得蔡亦铎了?”
佟思凡歪头皱眉,苦思冥想,范含之抬手,用指尖抚去她鼻根处的褶皱:“给你个提示,相逢正是未嫁时。”
她双眼不自觉地睁大,回忆在脑海中翻飞,似有风在吹动,佟思凡忆起:“难道是你?”
佟思凡上前半步,往范含之身前迫:“你就是那个头戴幕篱的男子?”
范含之:你不按套路出牌啊,我让你回忆和蔡亦铎的相遇,你怎么直接跳过那段,向我奔来的?嘿嘿,果然是爱我爱得深沉。
他还在自我感动,佟思凡:你妹!跟老娘玩这招?
回神才见佟思凡脸上氤氲着怒气:“不是,思凡,我不是有心瞒你。哎,当时是为了和蔡亦铎见面嘛,不好节外生枝。”
“蔡亦铎?他也在?”
范含之拍额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
佟思凡:那天除了遇见你,还遇见个钻裙底的死变态,该不会……不会……吧?
看她面上神情,范含之默默点头。
“那个死变态!原来是他!”
“死变态?”范含之紧蹙眉头。
佟思凡自觉失言,毕竟身在擎营,死变态就是老大。
打个哈哈:“嘿,嘿嘿。”慌忙转移话题:“就是那天你们见面制定了这个计划?”
“对,那天达成初步合作意向。计划就在一步一步准备。”
“莫盛一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他?”范含之轻蔑一笑,“捎带着收拾一下他。”
佟思凡:可可怕怕。
“感谢擎宇国太子蔡亦勇,这么卖力地替我肃清皇宫内外奸党。”范含之冲着南方一拜,“现在就剩解决些余孽。”
佟思凡:余孽?
“你们可以走了,这是你们的东西,这是我们二皇子好心,给你们路上用的盘缠。”
武士将牢门打开,对着马尚书和白尚书一通交代。
两人面面相觑,武士不耐烦地说:“怎么?还不想走了?”
“敢问大人。”马尚书淌着汗水,一脸恭顺,“怎么就放我们走了?”
“放你们走还不乐意?”见两人走出牢门,武士哗啦一声又将它锁上。
“你们的皇帝都被我们二皇子抓了,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趁擎宇国大军踏平明渊之前,赶紧回家看看吧。”
两人更是面面相觑,各自拿着包袱,趁着夜色,赶回明渊。
蔡鹏飞自那夜城墙咳血后,一直卧床不起,诊治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皆摇头叹气。
苏明是蔡鹏飞的近侍,这时手里攥着手书,在寝殿前来回走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蔡亦铎送第三波御医从寝殿出来,苏明一个晃神撞了上去。
哎哟一声后,苏明结巴道:“二二二……”
“别二了,你不进去伺候,杵在这里干什么?”
苏明耸拉着脑袋:“有太子殿下消息。”
“那还不进去禀报?!”
“是是是”答完飞也似地往内跑。
蔡亦铎眉间焦急的神情一扫而空,盯着苏明的背影还有那死气沉沉的寝殿,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摆上焦急的颜色,迈着担忧的步伐。
病榻上,蔡鹏飞形容枯槁,本就泛着银白的发,衬得面色越发毫无血色,两颊更是下陷得可怕,唇上透明的皮斑驳脱落,唇色几近苍白。
浑浊的眼仁中流露着不可置信的痛楚:“让澹台来见我。”
他已经知道蔡亦勇的死讯。
苏明支支吾吾:“陛下,恐怕,恐怕……”
“他不敢来见我?”蔡鹏飞的声音沙哑着近乎野兽的咆哮。
“澹台学士身受重伤,被发现的时候,身后的血迹蜿蜒了一路。发现的人说,他应该是重伤后骑马日夜兼程,最后体力不支摔下马来,再爬着……”
蔡鹏飞默了一瞬,复而睁大双眼:“让人将他抬来见朕。”
“陛下。”澹台泪流满面,挣扎着要跪地。
蔡鹏飞亦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阻止:“澹台免礼。”
“是臣的错,才累得太子殿下身故。臣本想以死谢罪,可那贼子留我性命,让我前来报信。”
“澹台,太子如何会中埋伏?”
“不知,那日我们收到宫中内应传递的消息,确定范含之不在宫内,这才集结人马打算攻入。谁知他们竟在皇宫内建了瓮城,诱我军入内。虽然我众敌寡,但他们占尽地形优势,又是精锐之兵。而攻打皇城的兵马也被拿下,后路被断,我们仓惶而逃,最终被巡城的士兵发现……太子殿下也被……连遗体都……”
澹台低下头,仿佛陷入当夜的恐惧之中。
“现在想来,会不会范含之不在宫内的消息有假?”澹台猛然抬头问着。
蔡鹏飞摇头否定:“他确实不在宫内,范含之已被二皇子擒获。”
澹台有些激动:“陛下,何不杀他替太子报仇!他一死,明渊国势必如我囊中之物。”
蔡鹏飞再次艰难地摇头:“明渊国三倍于我们的军队正屯兵在城外,我们若敢动范含之,他们定然大举进犯。”
“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士兵?”澹台倒回榻中,颓然不语。
蔡鹏飞突然问道:“勇儿之前抓了明渊国兵部吏部尚书?”
“攻城那夜的人马之中,三分之一是我们带去的,还有三分之一是这些年隐在明渊国的探子,最后三分之一就是他们的人。”
澹台凝神思量:“按这些年探查的情报,明渊国军队大多分布在地方,即便集结,也不可能如此迅速,更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力皆屯在此处。
“除非,这些士兵不全是来自明渊国。”
澹台眉眼具颤:“陛下是说……越泽国?”
“澹台,你安心养伤。”
苏明着人将澹台不清抬走,蔡亦铎披着夜色与他擦肩而过。
寝殿内,蔡鹏飞的床榻旁,燃着长明灯,长明长命,似在讽刺着那副油尽灯枯的躯体。
“父皇。”蔡亦铎立在下首。
蔡鹏飞轻抬眼睑,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子,好半晌才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我该做的。”蔡亦铎淡然答道。
“是你杀了他?”
“不是。”
“你想要什么?”
“天下。”
蔡鹏飞重新打量起这个儿子:和我年轻时真像。
又是长长的沉默,等了许久蔡鹏飞才开口:“我帮不了你,你走吧。”
第三十五章
蔡亦铎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令他大气也不敢出,将背脊挺得更是笔直,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毫不迟疑,抬腿落脚,四平八稳,直到拐出寝殿,他才长舒一口气,换了更松弛的姿势。
看着掌心方才从口中涌出的鲜血,蔡鹏飞冲苏明道:“去请三皇子和四皇子来。”
又对其他近侍宫女下令:“都下去,不许进来。”
三皇子蔡亦昌,四皇子蔡亦贤:“父皇。”
蔡鹏飞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便开门见山道:“吾儿,父皇命不久矣。”
两位皇子又带泪喊一声:“父皇。”
蔡鹏飞摆摆手:“有件事,父皇要问你们,附耳过来。”
送走二位皇子,东方已微微露了些白色,苏明不禁满面愁容望着仍在长明灯下忙碌的蔡鹏飞。
苏明:陛下一夜未眠,这身体怎么抗得住!
不远处的军帐内,悠然醒来的范含之轻声唤佟思凡的名字。可这主睡得正香,嘴里嗯哼两声,又翻身睡去。
范含之童心大起,朝着指尖哈两口气,便去挠她的痒痒。
只听她哎呀哎哟两声娇嗔,睡眼惺忪地粉拳小雨点般落在范含之胸口、肩头。
范含之见她还不起身,更是上双手去她腋下骚扰,激得她立刻坐起身来。
军帐外的守卫将里面的声响听了个完全,左右两人对看一眼,都无奈摇头:这明渊国的皇帝心真是大,自己身陷囹圄还能和宠妃欢笑打闹。
“思凡快点。”
随着话音军帐被掀起,两个守卫挺直身子,紧盯着出来的范含之和佟思凡。
范含之夹着两把交椅并一张可折叠的木桌,佟思凡提着四层高的食盒。
应范含之要求,军帐四周划拨出一块平地,作为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的场地。
两把椅子并排靠在一处,从食盒中端出红茶、点心、水果在桌上放好。
佟思凡照例拣选几样分送给两名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