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灰(21)

桂花哪里是问她吃了什么药又得了什么病,这些邪桂花一点也不想沾。

“我是问,”桂花不轻不重的拽一下花姐,说:“钱郎中为什么单给你说这事?”

桂花一针见血,眼睛淬的似是浸了毒水,直扎的花姐避而不答。

桂花见了花姐的样子就知不太平,长叹一声。紧着她似乎是觉了身边的钟霜,拉了钟霜的手。

桂花敛去了自己突突绽个不停的脑神筋。

“你们两姐妹先上楼去吧,阿辛在上边,这儿我来照顾。”桂花按了一下钟霜的肩膀,“阿霜有什么话跟你花姐也能说。”

钟霜想起之前在洗手间里的,除了身体还有隐隐的痛楚,气倒是顺和了许多。

“好的,我先上楼了。”钟霜看了一眼就上了楼。

花姐对视了一眼桂花,桂花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霜妹闹性子呢,给她一点休息的空间。”

花姐点点头。

桂花一迭声的气儿钻进花姐的耳朵里,痒痒的撩后勾耳朵里的绒毛。

花姐想起钟霜头一次来的光景,桂花那会儿也是这么的将劝钟霜的光荣使命交给了花姐,放在当下倒也是应了此情此景。

钟霜走了几步回头瞄花姐,楼梯转角空隙映着花姐与桂花的谈话样,钟霜见花姐没上来,便自己进了屋子。

她在二楼有自己的很小平方的一间小屋子,西面屋邻着二楼洗手间。

但二楼的洗手间仿佛是兑了灰尘,常年无人使用,水管老化。

钟霜回到床上把棉被拉住盖了自己的脸,大家睡觉不允许锁门。

她睡了一会儿下床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去找锁门的钥匙。钥匙最后没找着,倒是惹来了花姐的疑心。

花姐敲了敲门,在外边说:“霜妹,姐要不要进来?”

钟霜的手里掉了一本沾满灰尘的连环书,对头对脑从衣柜顶掉下来,“碰”的一声。

她拉长了袖管擦了擦,向外边说:“不用,我要睡了。”

花姐很疑惑,但仍是过了一会儿才道:“晚饭不吃了?”

“吃不进。”钟霜看着手里那本人体交合的连环色书,只一眼就甩开了,说:“花姐你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时候钟霜又钻到了床底板,爬灰一样开始呕。

她沾了满脸的灰尘,对着床板下干呕吃进了一肚子一肚子的尘灰。

待钟霜回床上躺着,花姐已经不在了,蹑手轻脚的进了主屋子。只有主屋子房间有一只空调,小孩子和老爷子都睡那间。

钟霜只要一闭上眼,耳边就出现“哗哗”不停流着的水声。

她掩了掩眼睛不知道睡多久,门又敲了敲,这回是桂花。

桂花在门外轻声地说:“阿霜,吃饭了?”

到山上来的这几天无一次似足了今日,人人都好像哄小孩对钟霜。

钟霜不是小孩,她不应腔。

桂花从门外放下了手,嘀咕了两声,像吐嘴皮子。

隔着门板,何禅祖轻轻的叹口气,说:“走吧。”

桂花冷了何禅祖一眼,“你会不会遗憾,其实她都没这么开心。”

何禅祖头也不转的下了楼,去看他大哥,声音更是平淡:“我遗憾什么?本来就不是你想的关系。”

桂花阴阳怪气的笑一笑,叹息:“是我想多了。”

他们下了楼脚印子一翻一阖,钟霜几乎都想得到灰印子抬起来又盖下去的样子。

她埋进了棉被把耳朵掩住不去听。

一楼发生了什么钟霜也不特意地听,这地方隔音不好,哪地方响了什么其他地儿分分明明整个家都能知道。

她睡了一觉,待再醒来时是给门开了的声音吵的。

来人站在了门口看她好一片时,方开口:“睡了吗?”

钟霜醒了,汗黏的头发都沾在了耳边,世界好安静。

何禅祖不见钟霜回,自顾了轻手关门,不待钟霜应声就走了进来。

她的被子睡过之后从脸上掉了下来,不知不觉的搭在了臀腰上。

所幸钟霜是正对着墙壁,窗外的灯光亮的吓人,她看不见何禅祖的表情。

所幸看不见。

何禅祖站在了床前低望着钟霜,近在咫尺。

他稍不过几分钟蹲下来。

“我知道你醒着。”何禅祖说,“我和桂花很多年都没有孩子,想要一个。你,年纪还小能生,她已经生不了了。”

钟霜猜到了这点,可亲耳从叔公嘴里说出来,眼睛恍惚地眨一下。

咸咸的泪水咕咚一下便垂直掉进嘴皮子里。

“你要是肯,”叔公接着说,“怀上生下以后就送你回去。”

钟霜终于翻一个身,对着何禅祖说:“叔公,送我回哪里。我和你说,我是孤儿,你愿意送我回孤儿院吗。”

她没换衣服和衣就上了床,甚至还是洗手间那事时候干干潮潮的衣服。说话的时候看着何禅祖胸膛一起一伏,气仍难平。

眼珠子暗暗,蒙了一层荧色的光。

何禅祖顿一顿,才吐了一句:“未尝不可。”

钟霜看着他,“我不要。”

何禅祖摇摇头,起身竟是放了一句狠话,语气温和:“你以为你花姐为什么有奶可以哺,她肚子里怀着我大哥的种,三个多月了。”

钟霜以为没什么比这男人要自己给他留一个根更冲击的事了,未料到男人知道更多世间的罪恶。

她一句话不发盯着何禅祖让他等足一分钟。

六十秒后,何禅祖说:“我可以保护你。”

钟霜掩了棉被把自己脑袋盖住不去听,这类花言巧语。

男人也不强迫她,似了黑白默片里的主人公只有一双无声的眼会说话。

身后何禅祖的气息绕过身子弹了墙壁,扑面而来。钟霜须得憋住了气不闻到他的味道。

否则又要干呕。

“我明晚上来找你。”何禅祖帮她被子掩了掩。

他铁定了心的一件事,从撕破了脸皮那天开始注定了不再改变。

钟霜不理,他也知道再做厌烦也无济于事。

屋外有人,何禅祖也不好在钟霜的屋子里呆太久,每一会儿功夫很快的又退了出去。

钟霜埋着脸想,何禅祖好恶一个男人。他并不是关心她,也不是爱护呵护她而关注。只是因为顺其自然的可以利用了这一点少女情怀来达成目的。

钟霜想下山。

她不要待在这里,这何家真是一座监牢。

半夜晚头三点,这念头无一次这般强烈的一个一个的冒出来。

下去、一定要走掉。

她撑着墙脱掉二楼鞋子,光着袜子一脚浅一脚轻地慢慢下了楼。

明日是头七,何处杰的照片下摆了晃晃亮的大香烛。钟霜探了脚尖下地,后厨房锁着门,她只好转到了前厨房里拿了两只苹果揣进袋子里。

刚一转身想走出门,洗手间“哐啦”的一声响,一个人转开了厨房间门摸着黑来找吃的。

一个没预料抓到了钟霜的肩膀。

这人停一停,说:“谁?”

钟霜没反应,男人也不高声,手伸了场去探灯,趁这机会钟霜溜出了外边。结果碰到门口,“咔叽”的却转不开门,又被桂花用锁锁住了。

她前脚刚出,男人后脚也跟出了门开客厅的灯,一瞬不瞬的恍若白昼。

一秒钟时间足够看清了钟霜的脸,男人挑一挑眉将灯又“噗呲”的关了。

2-10

“我道是哪个偷瓜贼跑人家里来了,”男人不疾不徐的喝了口水,说:“这么没眼力劲,这么一瞧竟是我们的城里姑娘啊。”

钟霜听出男人的声音,却未料到是何光新。

他亲身在此是做什么钟霜不知,便不吭声。

钟霜想默不作声的寻了个机会再到楼上。今日不可明日行。

“且慢。”何光新在她走上楼的当儿拦了拦,“这么大半夜的到门外总不会是找不着洗手间?”

何光新人高身长,往前一拦足以挡去了钟霜的大半路程。

他对这女孩的印象还在于她一整日的哭哭啼啼个不停。

现下好脾气的待了一会儿没等来钟霜的泣声,何光新倒是好笑了笑,说:“五天能把人改变这么大,却不能让一个人记住洗手间位置?”

钟霜又让他等足了半分钟,才开口说:“是,麻烦让一让。”

中秋快到天边月亮圆的又暗又丰满,黄黄的像是透出一抹血色来。

下一秒,何光新往边上站了站给足她面子,“下一次不是我,你就没这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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