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马海岛的地下军火制造厂,表面上一直是郁二在维系,但那其实是郁家给郁枭准备的保命武器,一旦开战,手中掌控着军火,无疑是握着军队的命脉。
所以一切书面形式的文件调令都以郁枭的签字为认证。
练泽林曾是被送去留学的孩子中的一员,若他未曾离队,此时也是“长马计划”的实施者,他却利用已知信息的便利,成了整个计划的背叛者。
他没来得及交代三份文件的内容为何,就再度晕厥过去,但这调令一旦下至无人管辖的长马海岛,对郁家来说无疑会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今晚之前,必须阻止调令执行,销毁文件。明日他就再没有理由扣押练泽林,中央下派来的监察员和黎凭山是一党,自然不可能不参与此事,万一文件抢先被他们截获,恐怕郁枭又要被送到上头受一番酷刑。
郁恩给三人解释了一下眼下的情况,脸上的愁容久久散不去。
他一知道这个消息,就当即给长马海岛发了电报,命他们迅速查找三封一齐送至的调令,尽快销毁,结果等了许久,愣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要不我带人去一趟海岛,人多找得快一点。”郁三提议道,他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如此干等他怎么也坐不住。
“现在走水路不现实,黎凭山的人已经快要把府邸包围起来了,派人过去势必有一群苍蝇跟着,到时候更不好解释,”郁恩狠狠地掐了掐眉心,“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了,该怎么办?”
“再等等……”郁四想出言安慰大哥两句,可他自己心里也乱成一团。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疲惫不堪的郁恩,爹娘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看着大哥一个人,背对着弟弟们撑起了这个家,苦累之情从未对他们流露过半点,如今确实满眼的疲态。
郁恩注意到了弟弟的视线,随即深深地把头埋在臂弯儿里,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
从见到伤痕累累的郁枭的那一刻,他周身就涌上来了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注定的命数可以被更改吗?前世的恩仇会如期上演吗?
还是他终归斗不过黎家,只能等一条死路吗?
“哥!来电报了!”郁四的惊呼声把他从冗长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他再顾不得疑虑,一个箭步嗖得窜到了电报机前,带上设备拿起了笔。
将讯息记录下之后,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沉重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含期待望着他的三兄弟,又低头重读了一边。
“哥,你别吓我,不会是已经被截获了吧?”
郁恩脸色又差了几分,看得三人心里更加没谱了。
“他们说没能从执行文件中找到类似的三份调令,但在准备焚烧的垃圾文件中找到。”
一听这话,心就放下了一大半,郁二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我平时教育的好,估计是文件内容有古怪。”
“不是。”郁恩摇了摇头,表情一瞬间变得木然,“他们说这三份文件被当作垃圾处理的原因,是因为不认识一个叫有鸟的人。”
第102章 荆棘
于楚珞珈而言,死而复生的过程是最痛苦的,死前身体所承受的疼痛,会随着意识一同复苏,成倍地压在他的所有感官上。
不管死相好不好看,醒来时候的面部表情都会因这剧烈的痛感而变得狰狞。
楚珞珈“死”过很多次,他对不同死法的临界疼痛有他独到的见解。
比如活剥皮的第三刀是最疼的,滚烫刀子贴着切割开皮肉,到第三下的时候,切出来的部分已经可以被揪起来,他就会听见刀子如同锯木头一般,十分痛快地分离着他的皮肉。
被火烧次之,他曾在找将军时候到过一个村庄,那时缺乏当人的经验,总控制不好尾巴的收放,结果露了马脚,被好心收留他一晚的村民,在饭里下了迷药,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柴草堆里,火光暖洋洋地包裹着饥饿的他。
一枪打穿脑袋绝对是他经历过的痛苦最小的死法,不过颅内的阵阵耳鸣和尖锐的灼烧感还是让他疼得叫出声来。
很快,他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他本能的一口咬下去,有了这一发泄点,很大程度地减轻了脑袋的痛觉。
视觉逐渐回归,初冬的浅阳照在他的眼皮上,淡青色血管跳了跳,眼皮也随之掀开。
他这才看清嘴里咬着的东西,是郁枭的手腕。
“醒了?”
郁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过来,他只需要一扭头,就能对上那双满是血丝的疲惫双眼。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揽在他身上的手臂骤然缩紧了一圈,他的脸蛋也被郁枭的胸膛挤得变了形状,大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像哄小孩睡觉一般。
“没事了乖宝儿,不怕。”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他发际线上,他听见郁枭的声音哆嗦得厉害,鼻尖儿一下就酸了。
说来也怪,这千百年来,那么多苦那么多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他全都捱了过来,他本该是这世间最坚强的狐狸精,怎么一被抱,一被心疼,他就开始委屈的不得了,身子也像化了一样只想缩在郁枭的怀里哭。
只凭一瞬间的视线交错,他就知道,他的将军回来了。
“我一直在找你……”
“我特别特别地想你……”
楚珞珈哽咽着,他想扭过头来摸摸郁枭的脸,可是郁枭勒他勒得紧,他怎么也转不过身子来。
直到他自己放缓了抽泣,才发现郁枭的身体颤动比他还要剧烈一些。
“你是不是哭了?”
郁枭不说话。
过去他只在那燕北辽阔的冰原上见郁枭哭过一次,那时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肚皮上,肩膀剧烈地抽搐着。
那也是第一次,一个弱小的狐狸对它强大的将军产生了一股可笑的保护欲。
“你别哭啊……我自个儿哭,哭一会儿就好了,你一哭我心疼,就更想哭了……”
他扭动着身子挣扎着,一番努力总算有了回报,却仍然掏不出胳膊,他颤颤悠悠地伸出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郁枭脸上的泪痕,含糊不清道:“我不怕,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你也别怕,我以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再也不让别人伤害你了!”
*
晁利安在郁枭的房门口搓着手来回踱步,手掌心的老茧都快让他给搓平了,他鼓了好大的勇气才下手敲响了房门。
他深知从此在郁枭面前横着走的预想是泡汤了,最好的结局就是郁枭能揍他一顿,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开门,心底顿时拔凉拔凉。
晁利安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自己推开了门,又硬着头皮叫了郁枭一嗓子,却一下对上楚珞珈舒舒服服眯起来的狐狸眼。
他吐了小半截舌头在外面,正和郁枭噗滋噗滋地亲着嘴,屁股后面还甩着一条大尾巴。
“不理他。”郁枭把楚珞珈的脸掰过来,权当屋里没有晁利安这个人。
晁利安也不知道该惊吓还是该脸红,两个脚尖挪了几次,朝向都有点不大统一,正纠结着,楚珞珈又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嗖的一下从郁枭怀里窜出来,张牙舞爪地朝着晁利安身上扑了过去,挂在他后背上又打又咬,嘴里还大喊着,“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你知道我盼一句乖宝儿有多不容易吗?上一次也是你,给我俩甩车座底下去!这次又一枪给我脑袋轰了,我打你,你个大坏蛋!”
晁利安被打得有点懵,小拳头落在他后背上轻飘飘的,倒是不疼,楚珞珈还一边打他一边往郁枭那边看,从他窜过来开始,郁枭就直挺挺地靠在床位坐着,一动也不动。
楚珞珈见状,伸出爪子在晁利安脸上拧了一把,吓得他叫了一声,又噼里啪啦拍打他的后背,嘴里翻来覆去地骂着坏蛋,我打你。
打得他手腕都酸了,郁枭才微微侧了侧脸,小声道:“行了,这事也不怪他。”
“好吧,那我原谅你。”楚珞珈立即大度地从晁利安身上蹦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见那个妹妹去了?”
晁利安被他盯得打了个激灵,他以前从来没觉得楚珞珈的眼神那么慑人。
一瞧他那闪躲的眼神,楚珞珈就知道自己估计的没错,呲着牙气急败坏道:“你就不信我,都跟你说了,她不是好人,让你离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