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听说……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枯枝上在风中摇摆不定的树叶,柔软无力,“小的以后会变成一颗星星……永……永远……守护您……”
树叶无声落地,他渐渐没了呼吸。
第19章
还不是结局......
公主交由凤君抚养,连同小尾,一并送到了他那里。
朝堂上王佘与袁啸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谢涟也举步维艰。今年收成不好,百姓生活艰苦怨声载道。再加上大兴虎视眈眈,战争一触即发。大寅终于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大兴国一举歼灭大月国,如今正在休养生息,如果不趁现在攻打大兴,待大兴整合大月兵力攻打我国之时,我国必败。”袁啸在朝堂上谏言道。
“臣不同意此时出兵!”王佘出言反驳道,大炎国已一统北方五国,改称大炎朝,意欲跨过横江攻打我南方诸国,若此时我们与大兴交战,难道让那炎国坐收渔翁之利吗?”
“兴国战神李昭在最后一站中负伤失踪,有传言他已潜入我大寅。永定王现下极力反对攻打大兴,可是被李昭策反?”
“袁啸!你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污蔑我!如若发生战争,你愿请缨吗?!”
“臣当然愿一马当先,歼灭兴国!”袁啸计谋得逞,高深莫测地笑道,“在此之前,还得向永定王借个兵。”
“你休想!”
两个老匹夫喋喋不休地争吵,争得面红耳赤,我望着手中一长串罢免的官员名单,行贿、包庇、杀人、叛国罪名应有尽有,另一张纸上则是新上任的官员名单,其间可见世族盘根错杂,勾结至深。
他们吵了一整天也没吵出所以然来,下朝后各自离开,可我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下朝后我没有回宫,而是去见栖凤殿。
殿里孩童的笑声如银铃划过,驱散心中的阴霾。
小尾趴在床头,陪康福玩闹。
凤君不在殿内。
我皱眉,“凤君呢?”
内侍摇头,称凤君是一个人出去的。我心中生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凤君从殿外进来,见到我,既惊喜又心虚,他片刻稳住情绪,给我泡茶。
茶香四溢,凤君俯身给我端茶,有一阵熟悉的香味飘过。
我端起茶,用茶盖撇去浮沫,不经意问:“你还想着他吗?”
“陛下在说谁?”凤君坐到我身边,想要触碰我,我躲开他的手。
我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只冷眼看他,“你的旧情人,那个谋士。”
提起那个人,凤君一怔,皱起眉下意识道:“陛下为何提起他,臣是陛下的凤君,心悦陛下,而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我冷笑道:“若他没有死,来找你了,你会抛下朕和他走吗?”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见他还强硬地扭头,我怒极反笑,温柔抚摸他的脸,声音却没有温度:“那你告诉朕,刚才你去干什么了?”
“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上有些犹豫,表情复杂眼眸间不知名的情绪翻转。
在我失去耐心前,他才叹一口气服软道 :“是父亲来见臣了,希望臣能在陛下面前为谢氏美言几句……”
我看着他腰间悬挂之物,失望地闭上眼,摇着头向后踉跄几步,积累的情绪在胸口迸发。
“你分明还在想他!”我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道,“他在你面前,被姜显活活打死,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在想他!”
“陛下何出此言!”他眉头微蹙,“臣这些年来规行矩步,行事不敢有半分差池。对待其他侍君,更是以礼相待,不敢越雷池半步!陛下为何如此怀疑臣!”
我甩开他的手,过度的气愤令我气血上涌,胸口一阵疼痛,不禁咳嗽了起来,喉头泛起甜腥。
凤君上前一步,想替我顺气,我拂开他的手,一把扯下他身上的香囊:“今日是他的祭日,你身上还佩戴他送给你香囊,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他定定地看着香囊,微微震惊的脸上很快沉静下来道:“这不是臣的香囊,是有人换了这个香囊嫁祸给臣。”
我看着手帕上的血点冷笑:“你当朕是傻子吗?那个细作倒是好本事,曾经把你和姜显耍得团团转,现在还能兴风作浪,让你如此伤朕!”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比先前还要惊讶:“细作?怎么会……”
我勾起嘴角,声音冰冷:“他本就是来路不明之人,身份再怎样掩盖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有心查,总能查到一星半点。他成为姜显门客后在你面前天真无暇,背地里勾引姜显又是另一副样子,不过是为了离间你和姜显,趁虚而入。自从他成为姜显侍君后,前方战事连连失利,皆是边防图泄露所致,边防图除了皇宫之外便只有太子府中有!”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就白一分。我逼近他,他节节后退。我摸着他的脸,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你以为他对你情真意切,他不过是在利用你!”
他像是突然醒悟,回避的眼神突然直直地看着我,表情罕见地失控:“他在利用我?那陛下呢?陛下何尝不是也在利用我?!”
他的眼底带着绯红,眼中有恨有怨,表情像在笑又像在哭:“当年陛下心悦臣之事人尽皆知,不也是在离间臣与太子吗?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举只是为了分割谢家与太子。”
他一向冷淡清越的声音突然拔高:“太子死后,陛下封臣为凤君,人前对臣百般宠爱,也不过是做给谢家看!臣只是陛下手中拉拢世家的一粒棋子!不止是臣,莲君是,袁可也是!陛下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放肆!”我怒道,盛怒下一巴掌打向他。
“啪!”他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出现掌印。
他的眼角似乎有泪珠划过,我无暇去分辨。我胸膛剧烈起伏,心肺撕裂般的疼痛,咬牙切齿道:“滚!”
良久他肩头才动了一下,行动缓慢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吸吸鼻子,转过脸来我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无论是他从山贼中救出我为我身中数刀,还是门客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如今,他脸胀得通红,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下坠,咬出血的下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我从没看过他这么丑的样子,也从未见过展露出这么多情绪的他。
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走到门前突然停住,想要回头看我,最后还是梗着脖子离开。
寂静的凤栖宫只有我一个人逐渐平稳的呼吸。
小尾和康福被我与他激烈的争吵吓到,双双大哭。我情绪翻涌,还未平静,便觉身体一重,失去了意识。
我与凤君又变成了先前冷战的样子,更加不好的是,王佘与袁啸达成某种协议,竟双双停战,握手言和,曾向我示好的谢氏态度又暧昧了起来。一时之间,我所有的心机诡计都失效,前朝诡谲多变,后宫冷漠如冰,竟又走入了先前的困境。
不同是,身边再也没有风流多情的莲君和善解人意的玉君了。
前来把脉的老太医满头大汗,双膝一曲跪了下来痛哭道:“请陛下恩准老臣辞官回乡。”
我挥挥两根手指,准了。老头感恩戴德地走后,李承德悄悄问我要不要杀他。
我摇摇头:“天意如此,不必了。”说罢咳出一口血。这口血来得十分及时,仿佛将我的身体咳出一番口子,让我能清晰地看出生命的流逝。
每天早上醒时屋内只有我一人,可手间的余温和残留的触感都告诉我他刚走。我叹气,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折磨了。
我唤来秦浅,告诉他我不想再等了,现在就要行动。
天空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压得极地,肉眼可见内里电闪雷鸣。沉重的雷鸣声由远及近传来,酝酿着一场暴雨。水底的鱼儿争先恐后涌上来,瞪大眼睛直直望着我。
我安排人以袁啸的名义约王佘去城东,派秦轩手持令牌驱动护国铁骑埋伏在那儿,王佘安居内陆,诡计多端,对付他要用骑兵;又以王佘的名义让袁啸去城西,让刘冀带着一小队禁军暗杀袁啸,袁啸久征沙场,擅长远战,杀他只能依靠近搏。
空无一人的大殿上,我穿带整齐端坐在龙椅上。暴雨倾盆而下,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宫廷中不曾褪色的污渍。每一块青砖下的冤魂都嘶吼着想要破土而出。一切都雾蒙蒙的,罪恶和血腥埋伏在暴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