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仪点点头,沉吟道,“若是你回去前,陛下还有口气。总也不能不管。”
无论如何,要先回去看下情况。
既然要回去,元霄忽然想起一事:“六叔会不叫我们回去么?”
温仪摇头:“不可能。这是多大的事,他若不叫你们回去,便难以服众。他日祈王或瑞王提出异议,说他谋害父皇自立为帝,是足以有理由不顺应新帝的。”既然没将元麟渊弄成驾崩,而是改成病重,便说明元齐安还想着要一个名正言顺呢。
大乾天福廿年夏末,大乾元帝病重,六皇子代为宣召,命前朝太子元霄回宫。
十日后,太子携轻骑五千到了平都,大军不得入内,唯有太子与国公二人进宫面圣。
与此同时,宫中在前皇后的宫中找出了与元帝身上一致的□□,六皇子勃然大怒,当着群臣的面咄咄有声,说想来皇后处心积虑,是希望皇帝病重后,好让自己儿子登基的。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过于歹毒,计划先成之前自己先进了冷宫,在她的儿子却代为受过,终生伴于青灯旁。
“但皇后毕竟是父皇的妻,既然已进了冷宫,儿子不便代父处置。德齐。”元齐安负着手,叫来自己心腹。如今金銮殿上站着的既然是他,自然也就没了李德煊。李德煊还要去伺候元帝——很快就是先帝。元齐安道,“你将皇后的罪责一一告诉她,留她一命,是父皇仁慈,是我替三哥行孝道。至于她自己如何选择,那就是她的事了。”
德齐低声道:“是。”
“诸位大臣。”元齐安面露微笑,“齐安年轻不懂事,还请各位多加指点。你们觉得孤此举如何,可还妥当么?”
“……”
都叫孤了,能有什么不妥当的。
本来就站元齐安的那一派人大声道:“殿下圣明。”
随后就是一片附和。
诸多赞同声中,倒是幽幽传来一句:“陛下还没死,太子也未立,这个明圣得早了点吧。”
元齐安循声看去,哦,是萧丞相。当年元帝登基,萧丞相当年好像也是这么一句话,说的是:“太子还有呢,换个人当皇帝,不大好吧?”六皇子笑了一下,“父皇金身无忧,太医正着力救治,孤只是代他暂为处理国事。至于霄儿,孤已叫他进宫,想必快到了。”
快到了吗?
没有。
进宫之前,这两人都觉得此去前路多烦苦,不如及时先行乐。
——所以他们一本正经地睡了睡。
作者有话要说:
圆圆想了想,如果不当皇帝——
他兵败,被抓,围堵。媳妇被人抢跑——
“……”
他奶奶的,起兵!
第121章 他们之间
明明太子和温国公已经到了平都外,却过了会才进的平都。已经进了平都,又经人报说先回了国公府,理由很简单,风尘仆仆不像样,总得先洗漱才能进宫。元齐安淡定道:“无妨,父皇已等了这许多日,总能再等上一等的。”
然后他等了又等,傍晚天暗下来时,温国公和太子终于出府了。
真的洗漱了一番,洞中仙还换了身新衣。
进宫路上,元霄丝毫不觉得此去是深渊虎穴,他只是仔仔细细看了看温仪的面容,觉得对方一扫先前倦容,瞧着精神许多,心里便放松了些,面上带了笑意。看样子温仪果然是更适合平都的水土,这一来没多长时间呢,精神便大好了。
温仪哪管他想的什么,他只道:“六皇子此番借托陛下名议,召我们入宫,怕是不能善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必要与你独处,届时不论他说的什么,你先应着。我自有办法。”
元霄:“哦。”
——好随意啊。
温仪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脸。
元霄瞪起眼:“痛!”
“知道痛就好。”温仪斜了他一眼,“别还在做梦。”
秦素歌守在宫外,白芝璋候着城外的五千兵马。倘若有一点不对,温仪怀中揣了信号弹,秦素歌便会进来相助。而那五千兵马,也是时候见见平都风光了。
六皇子自然是没有资格传召他们,也没资格让温仪觐见的。能让温仪和元霄见的,只有皇帝。他二人被引入宫中,未进大殿,却是去了皇帝寝宫。引路的宫人说:“陛下睡梦之中一直惦记着二位,昏迷前还嘱咐六殿下,要叫太子殿下回来。”
温仪听得一哂。
元帝能有这份心——做梦吧。哦,倒确实说了睡梦中。
临到要进皇帝寝宫,温仪却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是一个太监,温仪见过,是六皇子身边的人,好像叫德齐。瞧着不大像寻常太监,更像个侍卫。
德齐略欠了欠身:“温国公,殿下请您先往大殿去,有事相商。”
温仪道:“我还没见陛下呢。”
“事关如何救治陛下,薛太医等着呢。”
薛云——
温仪看了看元霄,元霄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见叔公就好了。”
“……”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便从中瞧出一股意味来。
怕是陷阱。
不早知道?
你一个人可以?
可以。
温仪有千言万语,末了凝成一句:“万事小心。”随后握了下元霄的手,便随德齐去了。只留下元霄一人站在这里。宫中幽深,往日的灯被灭了大半,元霄冷静地将温仪方才塞给他的一个丹瓶收在手心。他记得温仪说过,古尔真给他一个药,必要时可以保命。
“殿下。”
元霄回过神来,是那宫人冲他弯了弯腰。
“请吧。”
寝宫昏暗,只点了一盏灯,除了飘着的帷帐,便不见其他人,连李德煊也不在。元霄直觉有些不对,他刚一站定,宫门便啪地关了上去。除了床上躺着的人还有微弱的气息外,四周安静无声。元霄脚动了动,走上前去。
温仪随着德齐走在长长的甬道之中,他似是无意道:“陛下果真是皇后所害?”
德齐道:“皇后宫中的毒药,与陛下身上是一致的。”
“可是那药也有可能是放进去的。”
“温国公是说,有人要害皇后?”德齐转过头,似是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无声,比较凉薄,并不如李德煊讨喜——虽然温仪也没有多喜欢李德煊。“可是谁会去害一个废后呢。皇后娘娘早有前科,既然能对太子殿下和二殿下施以毒手,对陛下如此,也是毫不意外的了。”
“……”
温仪笑起来。看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然而皇后究竟有没有动过心,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来,谁也不无辜,谁也不冤枉,只是胜者便为王,败者——连话也算不上。
两人这样走了一路,进到大殿时,这里空空荡荡,只有元齐安一个人。
——坐在金銮椅上。
温仪站在宫门口,与他隔空相望。随后迈步进去,如同走在自己家一般得自在。他像和老友随意唠嗑一样道:“怎么就殿下一个人?萧丞相和薛太医他们呢?”
元齐安也自如答道:“这些日子他们守着父皇,日夜不休已十分疲惫。孤让他们先去偏殿休息了。薛太医本来候在这里,可温国公久久不来,便先退下。”
偏殿啊——
温仪笑道:“是四面都装了机关,一个不小心就去见高帝的偏殿吗?”
元齐安也笑:“这是哪里听来的,宫中可没有那种地方。”
但有那种侍卫人工守着的,一不小心也能去见高帝的好去处。
他就这样坐在上面,身上穿的是明黄的衣袍,手边摆了一份圣旨,圣旨边还有一方大印。瞧着又年轻又英俊,是个极其有魄力的——皇子了。毕竟不是皇帝,也不可能是。
温仪负手站在那里,赞叹道:“这身打扮不错。”
“孤也觉得不错。”元齐安看了一下自己,随后起身走下来,走到温仪身边,微笑道,“那么,温国公可还喜欢我这身打扮么?”
温仪退后了一步,意有所指:“我喜欢年轻一些的。最好还单纯点,能自己赚钱养家。哦对了,手活一定要好。什么木雕啊,灯笼啊,都得会一些。这世道不好混啊,总得多学两门手艺。殿下这个么——”他摇摇头,诚恳道,“味道苦了点,消受不起。”
元齐安暗暗咬着牙,不动声色,却只说:“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年轻又会赚钱的,就单纯的,味道好的?说不准摊开来晒晒,比孤还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