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摇头:“不是刺客。是古楼的风信子。”
“又是风信子?”
“是。昨天被发现的是潜伏比较深的,是个来我府上已有两年的家丁。昨晚他进我书房被发现了。也许因为现在情势复杂,所以古楼的活动也更频繁了。”
南成东、南皆临海,北边与贺兰隔江相望。贺兰北边是俞国,东边就是古楼。
说古楼是个国家并不太对。因为古楼地少人稀,村落隐匿在深山老林之中,有着古老的传统以及秘术。
古楼没有皇帝,只有飏王。他们敬畏风,认为飏王是风的化身。飏王就是以此来统治古楼。并且由于古楼与中原隔着大片的沼泽,进不得,退不得,历来兵家相争,古楼都不会参与其中。
而风信宗是古楼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人遍布各地,长期潜伏,只为得到各国机密情报。
子骊问:“那个风信子也自尽了?”
“没有。不过我对外宣称那人已经死了,免得有人来灭口。有了之前的经验,我哪还能让风信子在我眼前自尽呢?这次没准能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
子骊说道:“像风信宗这样以盈利为目的的组织,若以利相诱,大可为我们所用。”
杨凌摇摇头:“且不说利益维持的关系是否牢固,最起码的,我们抓到的都是最低级的风信子,连个小宗长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大宗长和传说中的宗主。这要怎么谈合作?”
“让被抓的风信子回去带话不行吗?”
“试过,不行的。风信子暴露后回去是必死无疑的,也从没有过回音。”
“这样啊。”
“你也要注意注意你府上。行啦,早点睡吧,我走了。”
江州王家
那人是子骊酒肉帮中的隋原。
隋原与子骊相识已有数年,此人家境贫寒,孑然一身,自去岁受子骊相邀住在刘府,便与子骊常一处起坐,谈棋论道。虽然子骊也管他的吃穿用度,但他坚持朴素作风,平日里只穿着蓝色布衫,发束巾帻。
他进屋向子骊拜了一拜:“原感念公子收留,这些日子以来,原不曾做过什么。所以,希望公子能允我做一门客!”
子骊连忙去扶,说道:“正要与你说呢。既然先本同意,那再好不过。”
隋原又是一拜。起身后他望着子骊说道:“其实……有一事,原从未提过。今日说与文策,还望勿怪罪。”
子骊笑对:“你说你说。”
“原其实……并不算孤身一人。原有个师父,名叫隋宁,对原有教养之恩。原与公子相交,也是师父授意。”
“这有什么?先本的师父,子骊定要登门拜见的。”
“实不相瞒,师父来自贺兰,原不便引见。师父让我给公子带个话。”
子骊有些警觉:“什么话?”
“师傅说如果公子执意联合各家族北伐,就请我转告:公子在做一件徒劳无功之事,还请早日另作它计。”
子骊一听来了气:“难道你师父是来为贺兰劝和的吗?哼,那就告诉你师父,劝子骊一人是没用的。我大成即使缺了子骊,北伐照旧!”
隋原忙解释:“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关心公子。”
子骊回道:“那你更须引见一下了。你师父与我素未谋面,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关心我。”
“不,我师父公子见过的,只是公子不记得罢了。师父说到了必须见你时,他会出现的。”
子骊搂住隋原肩头:“先本,你不会什么事都听你师父的吧?”
隋原个子小,挣不开,只低头回话:“不。原是自己请做公子门客的,公子莫不是要撵我走?”
“不不不,只要你不是什么事都听你师父的,我怎么会撵你呢?你呢,就在我家里好好呆着,不劝我放弃北伐,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隋原连连点头:“是。公子尽管吩咐。”
第二日,刘家势力里有一定实力的家族都已陆续派人来了都城,九方耿派人召集他们来到了议事厅。
厅中诸位老少不一,但都是些举足轻重的角色。这些人中,也有第一次来到京城的。
九方耿虎躯立于堂首,向他们自我介绍道:“某是九方耿,现任司营将军。我自雍元十年起跟随大司马,至今已有二十四年。十二年前,举国罹难。为保大成皇室最后的血脉,大司马护送千里来到江南。那时,耿亦随军南迁。”
九方耿指了指刘子骊:“这是二郎,文策公子。”
子骊点头示意。他没看出哪位是王家的人。
九方耿接着说道:“想必大家已收到大司马殉国的消息了。大司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只愿完成北伐,以此相报。不过如今形势复杂,某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一位年轻人站起说道:“我资历尚浅,不敢在诸位前辈面前提什么意见。我是想说,我临走前家中长辈交代过:我崔家感念大司马赤胆忠心,斯人虽去,仍誓死追随刘家。但凡有令,吩咐便是。”
年轻人边有个留着一字胡的男人,一旁的九方硕给子骊指了指,说道:“就是那个。王家来的不是王秉亦,是他从弟王秉同。”
子骊点点头:“会后你留住他。”
之后也有许多人说话,有表明态度的,有提议做法的,不一而足。
会后九方耿和子骊说道:“可以看出这些家族大多是支持北伐的,其中一部分我能确定他们并不是敷衍。尤其是北来的家族,对北国有很深眷念,并且祖坟宗祠也都在北方。余下的不愿意表明他们的态度,显然是在观望。但我想,若不是很有必要,他们应该也不会与我们作对。”
子骊鞠了一躬:“耿叔费心了。”
“哪里的话。其实多在家族里与他们打交道也能知晓一二。二郎若是想接手这些事情,我可以先挑一些给你去做。”
“嗯。耿叔,我瞧着咱们管辖的地区,北来家族和南方家族的冲突似乎很严重。”
“确实。不仅是我们家,整个大成都是这样。北来的家族是白手起家,手上的田产都是南迁后自己开荒的来的,因此田地少,雇农也少。眼见南方家族财大气粗,还不待见自己,自然心中不平。所以骗田、抢田就不足为怪了。”
子骊叹息:“咱们势力里大多是北来家族,所以这也是咱们和顾、杨两家的矛盾啊。北伐需要齐心,这不就是齐心最大的障碍吗?”
“是。也不是没有办法缓解。但我考虑过,还是无法根本上消除南北差异。”
“我想暂且先杀鸡儆猴。根本上消除,也许北伐成功了才可以。”
九方耿说:“阿硕和我提过,你是要严惩王家?”
“严惩不至于。我还不知道王秉亦的脾气,不敢来狠的。就是留王秉同在府上住几日,一来王家不会再叨扰宁家,我也好和顾家说话;二来可以让那个王秉亦安分些。”
阿新进来报告,说是王秉同不愿留下,在院中吵闹。
子骊前去院中,王秉同见他来,便昂首将双手负于背后,说道:“大司马在时,尚且不敢对我王家如此无礼。你一毛头小儿,哪里借的胆子!”
“王参将没听说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吗?在我府上吃穿伺候着,比军营要好多了吧?何必急着回去呢?”
“你这样子不怕人心不稳吗!”
“就是因为人心太不稳了呀。子骊想安定安定,只能王参将先委屈一下了。我会替你拟份家书,向你父母报平安的。”
“哼,你不要得意太早。我不相信你大哥会支持你这么做。”
“支不支持,那得等我大哥回来才知道了。现在还请王参将回屋吧。”
王秉同无奈,便一挥袖回了屋。
不久后江州揭阳郡郡守王秉亦的家就闹起来了。
王秉同的父母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在厅中又哭又喊:“秉亦啊,就算不是你亲兄弟,那也是你手足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就不管他!刘家突然扣了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你快快想想办法啊!这要我老两口怎么活啊!我们没亏待过你啊,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
王秉亦被吵得不耐烦:“行了!我哪里不管他了!”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弄成这样子,还不是你们眼馋人家宁家的地?你们以为我把之前那件事压下来就没事儿了?你们知道宁家和顾家的关系吗!说了你们就是听不进去!惹哪家不好,非要惹宁家。现在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