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亦叫来子骊,问他:“你之前说,我从弟不是你杀的,可有证据?”
“没有。”子骊回答。
“你倒诚实。”王秉亦说道。
“不过,王秉同是逃跑之后死的。虽然他死在我家院中,但那时府上皆以为他已经逃出去了。典狱司有案件详情备案,这我是杜撰不了的。何况软禁你从弟才能给我立威,但杀害他只会惹得各家族人心不稳,这道理我怎会不懂?”子骊解释。
王秉亦也觉得有理,不过他也不能让自己轻信子骊,便试探地问道:“只要你在我手上,刘子骃就攻不了城。即便我没了粮草,也能撑些许时日。你觉得如何?”
子骊笑道:“我要是我大哥,就对这儿围而不打,并加派军队去打乐安县。顾家必然关注那边。没有粮食,你除了弃城逃走,就只有投降了。”
巾帼须眉
王秉亦半晌不说话。
“天无绝人之路。”王秉亦顿了顿,这才接着说,“看来我只能直接拿你换粮草了。”
子骊摇摇头:“箭、弩还好说。粮草是军队的命,即便是用我来换,恐怕也是换不来的。”
“不,我不要太多。够全军一旬用度就够。”王秉亦平静地说。
“王郡守还是对顾家抱有希望啊。”子骊说道。
“是又如何?逆境中做乐观估计,军人都有的能力罢了。”王秉亦如是说。
子骊觉得有些受挫。绕了一圈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好在王秉亦已经不那么敌视他了。
王秉亦让人往刘子骃那儿重新谈了交换的条件,由于要求并不算苛刻,刘子骃便同意了。
不过,为防万一,刘子骃命人做了进攻南门的准备,以便交易有突发情况时可以解彼之围。
交易进行得非常顺利。粮草送到了西门,刘府军也接到了刘子骊等人。
回程中,原本以为会有埋伏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刘子骃想。
子骊回营,刘子骃亲自出营来接,阿新也跟在后面翘首以盼。
子骊下了马来,刘子骃上前去抱住了他,口里说着:“子骊你受苦了。”
子骊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刘子骃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刘子骃就跟父亲刘承一样,和子骊说话的时候往往是严肃的。
“大哥我没受苦。我和王秉亦说他从弟是顾家害死的,目的是争取他与咱们反水。即便我拿不出证据给他,也不由得他不猜疑顾家。”子骊说道。
“嗯。没受苦就好。”刘子骃放开了他,笑着说。
刘子骃拉着子骊往军营里走,其余人也跟在后边。
张以轩非常地开心,只不过好像大家都很淡定的样子,他也找不着人说话。
“你多大了?”隋原冷不丁问他。
张以轩回过头去:“我十八。怎么?”
隋原有点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是吗?我还以为是八岁呢。”
张以轩眉头皱起来了:“你还想不想跟在文策后面做事了?现在是有你没我!你觉得文策会怎么选择?”
“不敢了。”隋原说道。
不过隋原十分夸张地给张以轩赔了个礼。这在张以轩看来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反而让他更生气了。
子骊边走边问刘子骃:“大哥,王秉亦原本是十分抗拒和我谈的,后来才改了态度。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我让李延烧了阮当志的粮草,顾家就顾不上给王秉亦送粮草了。”刘子骃说道,“哦建议是阿新提的。”
子骊看向阿新。
“是我。”阿新说道,“王秉亦和阮当志这样布兵,一方面可以互相照应,但要是同时有难,又会分散救援力量。”
子骊想起这是自己说过的话。
阿新对他笑了笑,表示确实没错。
子骊也会心一笑。
子骊听说李若中了毒,便立马去看她。
李若正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还好。
李若听左毓说子骊来了,便突然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小声地对左毓说:“快快让他出去,丑死了不能见人!”
左毓也小声回她:“可是公主,方才刘将军来看你时,你也没这么说呀。所以我都没拦,文策公子已经进来了……”
李若这才发现,自己是不是过于在意这个人了。
“咳咳。你说得对,丑点没什么关系。”李若把被子从头上拉下,理了理头发,再次躺好。
这时子骊已经走到了床前,在左毓端过来的胡床上坐下。
“若儿,感觉怎么样?”子骊问道。
“很好,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李若回答说。
“用过饭了吗?”
“左毓端给我吃了。”
“你的毒,军医怎么说?”
“军医给的方子能对付一下,就等着找到解药了。”
“那便好。你好好休息吧。”子骊说着站起身来。
“这就要走?”李若忙问道。
“要不然?”
李若想了一下:“你给我讲讲你在城里发生的事吧。”
“那好吧。”子骊重新坐下来了。
阿新看了左毓一眼,但左毓却在看着李若和子骊两人。
阿新把左毓拉了出去。左毓有些不大情愿。
阿新笑着问他:“左毓,过会我们要出发了。你不准备一下女装吗?”
阿新原本只是想开一个玩笑,没成想左毓听了脸色都变了。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阿新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忙道歉。
左毓的脸上没有表情,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阿新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阿新跟着左毓来到旁边的大帐内。
里面没有人。女子待在军中诸事不方便,这是刘子骃给李若备用的房间。
房间被屏风隔成了多块地方。进门的角落里有一个箱子,那里装着李若的衣物。
“公主的衣服就在这里了。”左毓指了指。
“你要现在穿?”
“嗯。”左毓点点头,“我想先穿一下。”
“哦。”阿新觉得气氛不太轻松。
“你帮我把叠在最上层的哪套衣服搭到那个屏风上去。”左毓指了指。
“不好吧。公主的衣服我……”
“帮个忙……”左毓的声音颤抖了。
阿新看了看左毓,发现他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阿新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照做。
左毓走到屏风背后了,他嘱咐阿新道:“你不要过来,就站在那里。也不要让别人进来了。”
“好。”阿新回答。
屏风背后没有声音了。
大帐里安静非常,以至于气氛很紧张,阿新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动。
方才左毓的表现非常古怪,他仿佛挣扎着在和什么东西做斗争。这种情绪也影响到了阿新。
阿新感觉自己等了很久。
左毓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花青色唐草暗纹的琵琶袖短袄,下面穿着朱红底织金横斓的马面裙,腰上挂着一个绣着桂花的小荷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少女。
阿新看得呆了。
左毓却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倒下去。阿新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阿新问。
这时阿新才发现左毓竟然哭了。
“我讨厌我自己……”左毓泪流满面。他抱住了阿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显然十分伤心。
阿新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好拍拍他的背安慰。
过了一会儿,左毓可能哭得累了,心情渐渐平复。
阿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女孩子吧?”
“我……”左毓迟疑着,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了。阿新想。
为什么一个女孩子害怕穿女装,一直把自己当做男的呢?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讨厌我自己。”左毓又说。
“你很好的呀。为什么讨厌自己呢?”阿新说道。
“真的吗?”
“真的呢。”阿新握住了他的手。
阿新感觉到他的手还在颤抖。
左毓说:“谢谢你。”
有人愿意这么说,他还是开心的。
左毓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阿新的手。他说:“我要出去了。”
“好。” 阿新说着,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时李若在帐中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便让子骊出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