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的气色也不好,子骊很是担心。可小宛的心思只在如意的身上。
小宛一直与子骊若即若离,今天请求他的那一番言辞更是让子骊察觉彼此关系的疏离。
子骊心里不是滋味,便叹了口气,没有与小宛打招呼便离开了。
张以轩出了明月楼后便赶去典狱司出勤了。
子骊回到刘府时,阿新已经拿来了卖身契。
见到子骊阿新忙上前去请罪,说道:“公子恕罪。阿新迫不得已,为协助张二郎搜查,这才假传公子的意思……”
“行了,你的罪多了去了,你家公子没那闲工夫追究。你要记住,下次涉及小宛的事情,一定要让我知晓,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阿新暗喜。
子骊回到房中,阿新的那封信还在。
子骊拿出信纸又仔细地看了看,对着窗户的时候,借着亮光,可看出用硬物划出的字迹:
杀同。
阿新若真是奸细,还留着指示他杀王秉同的信件,此举就未免不够谨慎。何况方才子骊出府后,阿新定然会做贼心虚将这封信掉包,以防字迹被子骊发现。
子骊去明月楼特意没有带阿新,便是故意给他机会。现在的结果,子骊很满意。但他也对自己方才的疑心感到惭愧。
他又想到,既然阿新没有了嫌疑,那拿这封信给他的那个人就有陷害的嫌疑。
他收好信,出房门,叫上阿新,欲往杨府去。
而恰好这时,杨凌正登门。
杨凌拉着子骊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派到各地的人回来了吗?”
“没有。”子骊答道。
“你看看这个吧。”杨凌说着递给子骊一封信。信上写着:
公子所虑,确有其事。军中近日多有将官私逃,且追踪皆无功而返。其必有接应,并谋划良久。已出逃将官多有世家背景。此恐为恶事前兆,还望公子未雨绸缪。
以下为已出逃将官名单:
胡益,谢复立,谢复生……
“是了。”子骊说道,“这是密信。”
杨凌接过,认真看了看,问道:“哪里来的?”
“顾家出逃的那个风信子那里得到的。据她说,顾家预备在月底举事。而如今消息泄漏,恐怕日子要提前了。”
“刘家的兵力分布你知道吗?”
“知道大概。”
“拿地图来。”
子骊立马喊阿新去拿地图。阿新答应着,很快便拿了来。
杨凌在地图上比划着,说道:“江南荆、江、连、越、乾五州,顾家的兵力主在越州,兼乾州;你家是荆州、江州,由于北伐,如今兵力基本在荆州;我杨家是江州与乾州。至于连州,因靠近长兴,三家兵力不分伯仲。顾家若举事,必定以越州为本营。而谢、胡、宋、魏等几家的反水,使得各州的情形都很严峻。必须想个对策才行。否则到时顾家发兵,牵一发而动全身,江南五州皆起战火。咱们就被动了。”
“各家族的府兵并没有多少人,我觉得先对付这些比较妥当。”
“没错。”杨凌说道,“我已经去安排了。你打算怎么办?”
子骊为难道:“现在我大哥还未回京,阿硕不在府中,耿叔也不在京中。调动兵力,我实乃鞭长莫及啊。”
“这个,也不必太过担心。也许你大哥那里有所觉察,已经有准备了。如今府兵听你调遣,若能阻止顾家逼宫,也是好的。”
子骊踱起步来:“你说,我大哥回京路上,会不会有凶险?”
“可能吧。”杨凌说道,“不过你现在考虑这个也没用不是?”
这时阿新跑进来,说道:“公子,阿硕派人回来说,致远公子最晚明日午时可达长兴北城门外!”
“太好了!”子骊说道,“迎接的准备事务就交给你了。”
子骊说着,又转向杨凌:“云卿,你用过早膳了吗?”
“吃过了。”杨凌说道。
“那也留下再吃点。曼儿也没吃呢。我知道你定要看看曼儿才会走的。你本事大,曼儿能回来还多亏了你。”子骊说着就拉着杨凌往餐厅去了。
明月楼里,待子骊走后,打杂的便给小宛端来了早饭。
那人瞅着屋内没其他人,便凑近低声说道:“她已经暴露了。上面有命令,你得把如意姑娘交给我。”
“不行。”小宛说道,“她已经没几天了,何必这样……”
“你知道组织有规定……”
“我会去说的。”小宛打断他,又说道:“而且现在外边有人守着,你没法带她出去的。”
那人笑了下:“只要想做,风信宗还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姑娘可要想仔细了。”
那人说完,就出去了。
这一天,顾府的和乐公子回了京。
顾夫人亲自出门来接,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凯之你可回来了。江北这会子该多冷啊,和谈一成功你就该回来的。都快过年了。你啊就是没把我这个娘放在心上……”
顾凯之说道:“娘,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顾凯之早接到消息说如意是风信宗安插在顾府的,他无心再说别的,又问道:“娘,如意呢?”
顾夫人吞吞吐吐了一阵,而后干脆劝道:“如意那丫头是风信宗的人,一直不怀好意。你的端茶丫头少了,在娘再挑一个伶俐的给你就是。”
顾凯之沉默了一阵,最后郑重地说:“娘,我知道你为我好。我若为如意说话,父亲定会责备我不知分寸。你不想让我与父亲起冲突。这件事若是别人,我可以答应你不插手,但是如意不行!娘你快告诉我,如意现在在哪里?”
顾夫人皱起了眉头,为难起来。
顾凯之便要走,说道:“娘你不说,我便另找人打听。”
“等等。”顾夫人说道,“我告诉你就是了。你若还在乎你娘我的感受,就不要让你父亲知道。你父亲得到的消息,如意一直被藏在明月楼,还带着对我们家不利的东西。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答应娘,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顾凯之听了一下子有些懵,后面顾夫人说了什么他也听不见了。他一言未语,转身招呼人备马往明月楼去了。
一路上他心急火燎地骑马快奔,到明月楼门外时却忽然踌躇起来。
如意真的要离他而去了,他有勇气面对这个现实吗?
如意是她的丫头,进顾府也不到两年。
如意聪明机灵,在一众丫头里很出众。顾凯之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某日顾凯之被顾平武安排去办事,回府时却看见顾平武带着顾旋之宴请一众家族的元老,酒席正酣。
顾凯之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不看重他。即使他们不是真的父子,他也是顾家这一脉的,也有理由以东家的身份出席这个宴会。
他亲大哥顾引之不就坐在东家的位置上吗?
他看了眼宴会的觥筹交错,心里不是滋味,便去后院的东苑散心。结果,正碰上干活时溜号的如意。
阴阳两隔
东苑的东水湖正盛开着荷花,巨大的莲伞在薰风中摇曳,翻起波浪。
如意挽起衣袖蹲在水边,往叶面上撒着水,看小珠汇成大珠。水滴打在荷叶上,发出低沉的扑扑声。
如意穿着件粉色的丝裙,外罩着件同色系的半臂,发上插着个珠钗,是顾府丫鬟的统一着装。
但顾凯之看见她的侧脸,在荷花和水波的映衬下,分外粉嫩。
夏风和煦,早蝉已经开始嘶鸣,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
顾凯之现在回想起来,终于明白,那大概是如意特意制造的邂逅,她来到自己身边也是为了任务吧。
毕竟以他在顾府的地位,他身边的人是最不容易受到怀疑的。
如意正不厌其烦地玩着水,这时管教婆子找来了。
管教婆子拿起个藤条便要打,嘴上骂着:“你还以为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吗?既然已被卖到这儿,那就得认命!想饿死的话,你就可劲儿懒!”
正骂着,如意的背上已挨了几下。
顾凯之见打的狠,忙上前去喊住了管教婆子。
管教婆子见到顾凯之可吓得不轻,连连认错,称无心扰了公子清静,还望恕罪。
顾凯之打发她走了。而如意跪在一旁,一声不吭。
顾凯之说道:“那婆子说得没错,府上不养闲人。你回去吧,今后可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