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说道:“公子,不是这样的。这是芹娘给我的,我本已回绝了她,但她却不愿收回。我想着先放在我这里,再找机会了还给她……”
“原来如此。”子骊笑了。
“对了,你方才不是说有事情禀报吗?”子骊又问。
阿新这才说道:“对对对,公子,方才正是张二郎叫我去了明月楼。他现在请您也过去一趟。”
“你方才去了明月楼?”
“是。张二郎特地交代我先不让公子知晓,而阿新向来与公子寸步不离,所以……阿新这才大清早的过去……”
“你现在面子都比我大啊。这个张二郎,上次跪了一天祠堂,他还敢见我?莫不是还在追究风信子之事。”
阿新沉默着,有些不安。
子骊瞧了出来,但无心追究。他说道:“随我一起去明月楼吧。去备马。”
“是。”阿新应着
阿新出来,正碰上隋原。想到方才的信,定是隋原交给公子的,他便心里百般不爽快。
他跟随公子这么年,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等事,竟让隋原这个投机取巧之人搜了屋子,还被告密。
他没好气地说道:“隋郎好本事啊。府上丢失财物这种小事,都轮到你管了。”
隋原原本布衣,并不想与阿新有什么口舌之争。
他恭敬地答道:“阿新师傅是大忙人,今晨恰有事不在。原感念公子收留之恩,一直以为府上办事为己责,便斗胆越俎代庖。原实一心为公子着想,想必阿新师傅理解的。”
“不不不,师傅之称,我受不起。”阿新说道,“我有一语,想送与隋郎。府上从来不缺会办事的人,会办事不懂做事是没有用的。”
“是。原领教了。”隋原说道。
阿新这才趾高气扬地从隋原面前走过。
此时的明月楼,已出了大事。
张以轩那日命人去查灵姑娘曾经的家庭背景,可即使明月楼的妈妈也不知她来自何方。妈妈买她时,根本没那心思关心别的。
待去灵姑娘现在的住处时,却得到她已病逝的消息。
张以轩立马派人去找那捕吏,却又被典狱司告知,他辞职后带妹妹的遗体归乡了。
张以轩于是又费了番心思调出了那捕吏的暂住登记,查出了他的户籍,并秘密派人前去访查。
然而结果却是:那捕吏确实有个妹妹,只是前几年便嫁去了外地。
其实乡里乡亲的也都知道,许是送走卖了。想是她家里人也觉得此举太过作孽,故不敢公之于众。
一切都很合理。
合理得让张以轩反而心里更不踏实。
张以轩派人盯着小宛的小楼,事无大小,皆细细调查。甚至于吃穿用度,夙夜作息。
随后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通常小宛的饭食是送去小楼里吃的。端出来的碗盏中,一个小汤碗,一个饭碗,其余皆是菜盘。而那个汤碗,也有饭粒的痕迹。
他决定赌一把。
张以轩暗地里叫了阿新,带人于今晨闯入了小宛的小楼。
小宛立于堂中,肃身敛色,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要见文策公子。你们最好是事先和公子打过招呼的。若是没有,还请现在就出去。小宛可以当从未有过这事。”
张以轩说道:“阿新都来了,姑娘难道还不明白吗?文策公子不会见你了。姑娘若是识大体,还请让我们搜查。”
阿新把心横了横,说道:“小宛姑娘,得罪了。”
其中两人上去把小宛拉到一边,其余的进了内屋以及二楼,来来回回地搜了几遍。
子骊到小宛的小楼时,张以轩与小宛正面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
小宛目光无聚,神色颓唐,或许因为没有敷脂粉,面颊有些苍白。
见子骊走了进来,她的眼神有了些神采。
她提着裙角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子骊的面前。
子骊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小宛此时泪流满面,梨花带雨。小身板的她如今看来更加纤瘦了。
子骊一阵心疼,忙弯身去扶,却被小宛拽住双臂。
小宛一边哭一边摇头:“求求公子不要带如意走,她快要死了……就让她在这儿吧……求求公子了……都是小宛的错,小宛不该欺瞒公子。可她是我妹妹啊,小宛不能让别人找到她,不能……她会死的……”
随从前来要拉开小宛,被子骊斥退了。子骊要扶小宛起来,可小宛却拒绝起身。
子骊看向张以轩。
张以轩因擅闯此地怕子骊责怪,忙过来解释:“文策,如意就是那个风信子,正是藏匿在这里。”
小宛听了,又放开了子骊,前身拜下去:“公子求求你了……”
子骊问道:“你也是吗?”
小宛忽地抬头,眼神复杂。她又低下头咬着嘴唇说道:“不是。”
“我相信你。”子骊朝她微笑了下,便弯身去扶。
子骊叹了口气,说道:“我答应你便是。你让我同她见一见。”
小宛止住了泪水,抬头凝视子骊片刻才轻声道:“嗯。”
如意被小宛安置在楼梯旁的小隔间内,用几个雕花贴壁柜挡着门。若不是张以轩看出这屋子内里占地与外观占地形状不一,就被她蒙混过去了。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有一张清瘦的小脸,神情与小宛确有五六分像,只是已经气若游丝。长发散在枕边,已经失去光泽。
听见动静,她的眼角渐渐滑下一滴泪来。
“姐……可是公子……可是公子来见我了?”她问道。
风吹云动
“他会来的……”小宛话未说完,掩面而泣。
“赤金草。”张以轩说道,“这么稀有的毒,顾家竟然用在这地方。她的情况是:毒由剑伤侵入体内,毒性缓慢。不过到如今月余,毒早已入肺腑,无药可治。如今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
子骊想起那日小宛为了创伤药,故意弹断了琵琶弦。那时他就该想到的。
赤金草的汁液,无色无味,中毒之人起初并不能发觉,只感觉全身乏力,而后到胸闷气短时发现已来不及,最后体虚而死。
这种毒极其稀有,一般只用于重要暗杀。
“公子。”小宛平静了情绪之后说道,“如意她是我亲妹妹,入风信宗也是逼不得已……”
话还未说完,谁知如意听到“公子”二字后忽然挣扎着起来,扯住了子骊的袖子哭道:“公子……如……如意错了,公子,如意错了……”
在场几人都一下子懵了。
这时如意又说道:“如……如意不想做风信宗的鬼。公子带我走吧……公子不能呆在京城……”
这时小宛拉住了她,说道:“如意,这不是和乐公子……”
如意的气力似乎在这一瞬间用完了,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向床板摔去……
再醒过来时的,如意气力恢复了些,她拿出一张纸,对子骊说道:“文策公子,请帮帮我。帮我把这个交给和乐公子。”
子骊有些疑惑,问道:“顾家的事情你却要找我?”
如意说道:“没错。文策公子若是施以援手,我家公子必定自此与您同一阵营!”
子骊说道:“手脚都长在你家公子自己身上,你怎么能确定他会怎么做呢?这忘根忘本的事,做起来可不容易啊。”
如意思虑片刻,说道:“如意有顾家的最近行动的情报,愿告知文策公子。还望公子帮帮我。”
“你说。”
“顾司徒最近常秘密前往军营,一去就是好些时日。阮家最近少在顾家露面,说是处理岁末田庄事务,实则暗地里策反刘、杨两家麾下各家族。如意所知道的,就有魏、苏、汪、宋、胡、谢、马、高这八家。京城、宫城禁军驻防已被摸清,顾家在江南五州的家族都已暗屯粮草、调动兵力,蠢蠢欲动。其目的,可想而知。我家公子只想着促成北伐,对比一概不知情。我这里还有封书信,是顾家的详细计划。”
子骊说道:“书信不必看了。计划既已被你带走如此之久,想必已是一张废纸。不过看在你番话的份上,方才之事我便答应了你。只是他将来是怎样,还看他如何选择。”
如意挣扎着起身说道:“谢文策公子!这里还有那几家的往来密信。”
子骊接了,随后交代随从安排暗哨守卫这里,就叫上张以轩出去了。
临走前他又让人请了大夫,虽不能解毒,但至少可减少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