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不以为然:“也就些骂人的本事。哎我当时不过说了句气话,你二哥就要和我绝交,什么人呢!”
“什么气话?“
若儿说道:“我那时投壶从未遇过对手,谁知输给他了。他说他是我表哥,输给他是应该的。我就不服气了,却只能说:“你娘又不是我姑姑,你算我哪门子表哥!”然后他就说:“原以为李家里面你还算个好人,今日一看,李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我记得可清楚了。”
子骊因自己是庶出,生若儿的气在情理之中,但对李家的态度却让人不解。
曼儿又问道:“我二哥是对舅舅家有什么误会吗?”
和谈之后
项氏使了个眼色,若儿会意敷衍着说道:“毕竟我父亲不是他正经舅舅啊,他不爱看到我们家的人也没什么不对。”
曼儿撇撇嘴,心里想着:都瞒着我呢,我迟早会知道的。
项氏为岔开话题对曼儿说道:“我记得原本你云卿哥哥因才思敏捷享誉神童之名多年,自这首诗后提的人就少了。”
曼儿笑道:“以杨云卿的性子,那不得经常叫我二哥出来切磋?”
若儿接话:“可不是。哪里是经常,是每天。”
曼儿向若儿讨了这首诗带回家去。
子骊在房里反锁着门,早饭、午饭也没见出来吃。
曼儿不敢去敲门,只让人把饭菜放在门口。
午饭后曼儿和项氏去了杨府。
她们到时,杨凌正陪着梅含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两人牵着手,懒洋洋地互相靠着,轻声说着话。
曼儿远远看着,有些怔了。
石凳旁有一株海棠树,只是在这快入冬的天气,树叶早已败了。若是在海棠开放的季节,这两人依偎在海棠花阴里,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曼儿心里有一些空落落的,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她还不知道,她渐渐就不再是个孩子了。她会开始懂得忧愁,也会忽然有了自己的秘密。
梅含英脸色有些不好,但面带微笑地起身同项氏打招呼,又拉着她的手进屋说体己话去了。项氏又带了些刺绣的样式来,也让人带进屋去。
杨凌同曼儿说道:“你二哥是不是在家闹脾气呢?”
曼儿问他:“杨云卿,如果北伐真的要就此中止,我该怎么劝我二哥啊?”
“这我也不知道,你看我这不是躲着他嘛。不过你也要相信你二哥,他会很快好起来的。”说着杨凌摸了摸曼儿的头。
曼儿躲开去,说道:“我都多大了,你还摸我头。等英子嫂子生了,你摸你孩子头去。”
杨凌听了就笑了:“怎么就摸不得了!等再过了两年,给你办了成人礼,你可以嫁人了,我才承认你长大了,头摸不得了。”
曼儿偏过头去:“你也这么说。”
“怎么?你二哥也说过?”
“嗯。”曼儿低头。
杨凌见曼儿那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英子嫂子已经在准备给你的嫁妆了,说是要送一套首饰给你。你说这不还早呢,她就是爱操心……”
曼儿又把头偏过去:“什么嫁妆的,你还说!”
杨凌连忙说:“好好好,不说了。明天我要到军队里去,过一阵子回来。你知道,你英子嫂子身体一直不大好。要是你没事呢,就常带着刘非来看你嫂子。大夫说她现在多看看孩子有好处,她也喜欢孩子。”
曼儿笑:“是,我懂的。不过最该陪嫂子人是你啊,她最需要你不是?”
杨凌叹气:“有些事是不能不管的,没有办法啊。你大哥两年没回家了,你二哥现在不是连你也不理?”
曼儿不愿按他的道理来:“不,我二哥他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可不,他不一样,不仅不理你,他谁也不理。”
杨凌看着曼儿,觉得开始有些不适应。他觉得曼儿还是孩子时,曼儿会忽然间长大了。他觉得曼儿已经长大时,曼儿又会重新用一个小姑娘的口吻说话。大概这说明,离曼儿长成个大姑娘也快了吧。
项氏和曼儿回到府上,子骊依然呆在房中没有出来。曼儿看见门前的饭菜都是没有动过的,有些心疼。她怕子骊饿着,遂敲门喊他。
子骊没有开门。
曼儿想了想,跑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曼儿看见子骊在桌前坐着,废纸扔了一地,桌上、床上、脚下、地上都是。笔尖随意搁着,在面前的纸上印下浓重的墨迹。
子骊显然没有注意到窗边的曼儿,仍对着某处出神。
曼儿知道子骊心情不好时会写诗,写着写着就会什么烦恼都忘了。但她从未见过子骊如此模样。即使得知父亲去世消息的那一晚。
那晚子骊只对项氏和曼儿说了郯阳战败的消息,却对刘承之死只字未提。
可他没说,曼儿还是会知道。从子骊的表现,从九方硕看她的眼神,从杨凌话中的只言片语。
曼儿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项氏。项氏会意,走到窗边敲了敲窗棂。子骊抬起头看见了她,挤出些笑容,站起身开了门。
他看见门外的饭菜时,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项氏和曼儿走进屋去,一地的废纸无处下脚。子骊一边将地上的纸摞到一旁,一边将项氏请到桌旁。
项氏抿了抿嘴,只问:“你不饿吗?”
子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申时都快过了。”
子骊有些惭愧,不知该说什么。
项氏不责备也不安慰,她在桌旁坐下,说道:“你已经两餐没吃东西了。饭菜已命人准备了,待会就送过来。你多少吃些,身体是最紧要的。”
在子骊看来,项氏的声音的很轻,说出来却很有气势,让人不敢忤逆。
父亲刘承和大哥刘子骃常住军营,刘夫人自南迁后就深居佛堂,生母又去世得早,子骊打小缺少管束。
子骊虽不管田庄和军队的事,但十三岁起就是家里的一把手了。项氏来到刘家后,为府上的事务管理常与子骊打交道。因她是大嫂,子骊得表现尊重的样子来,她的话也听些。
慢慢地,子骊觉得她像姐姐,又像母亲,心里更加觉得亲切。在刘府,恐怕他最听项氏的话。
“嗯。”子骊答应着。他见项氏没有要走的样子,于是自己也坐下来,问道:“大嫂还有什么事吗?”
项氏叹了口气,说道:“子骊,告诉大嫂,你是不是开始介入族内的事务了?”
子骊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也没必要瞒着,便说:“是。子骊毕竟是刘家的人,什么也不过问,实在说不过去。”
项氏突然低下头去,不知什么表情。许久后她才看向子骊,说道:“所以,父亲是去世了吧?”
子骊猛地抬起头看向曼儿,曼儿偏过头去不去看他。子骊痛苦地双手抱头,沉沉地说出几个字:“你们都知道了?”
曼儿虽然早已猜到,但听到这个还是忽然就泪流满面。她转身就走出屋子去,子骊也没去拦她。
项氏脸色也随着变了变,但随即转为平静。
她站起身盯着子骊说道:“也许北伐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北伐或是不北伐,我不感兴趣。和谈既然已成事实,在无外患情况下,接下来其他家族必定对受了重创的刘家虎视眈眈。我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你不会不知道。你想接管家族的事务,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整个刘家都是你的后盾,不是吗?”
子骊抬起头,正对上项氏的目光。子骊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给他讲着什么的时候,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我……”子骊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饭菜端了过来,项氏招呼下人把饭菜放下,然后对子骊说:“你先把饭吃了。大嫂我这一生,什么都不图,只愿一家人平安喜乐。我知道让你像我这样想,是不可能的。至于你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我教不来。只有你自己知道。”
项氏也出去了,留子骊一人在房中对着饭菜发怔。
子骊怔了怔,之后还是开始吃饭了。不吃不知道,一吃才发觉自己真的很饿了。
项氏出来,看见阿新,便问道:“三娘呢?”
阿新忙不迭过来回话:“回夫人,郡主方才出去了。”
“去哪儿了?你怎么不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