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他明白了夜汐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这段不能圆满的姻缘,早就注定了。
“而你身边的这位,秋将军。”看向凤若溪身侧的一身戎装的秋慕辰,凤君临的眼睛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嫉恨:“沧翎一族还未曾覆灭之前,他是琉璃的未婚夫。”
凤若溪在凤君临的话里回头,看着满脸是血的秋慕辰:“你也是沧翎一族的人?!”
“对,我是沧翎一族秋若白将军的儿子。我与你们,也有着血海深仇。”
秋慕辰并不想隐瞒,如实说着,此时此刻,他没有一丝丝慌张。
毕竟,已到了此刻,凤君临也什么都知道,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们是利用我咯?”
“福王觉得呢?”赋嫣站在凤君临身侧,终于开口:“他们不但利用你,还对你撒谎。”
四个人站在大殿里对峙时,沧翎楼一行人终于杀出血路,护送着琉璃一路向着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杀来。
朱舸和朱殷在琉璃身侧,一个背部满是伤痕,一个胳膊上和腿上都受了箭伤,但是两个人都不敢松懈,眼睛闪着狼一样的光芒。
琉璃在前面,如十年多前一样,青丝如瀑,拾阶而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在素衣之下,是孝衣。
踏碎盛世烟花
这一夜,如十二岁那年在洛阳的初遇之夜。
灯火通明,烟火璀璨。
然而,这一次,她不再仓皇逃窜,而是为复仇而来。
这一次,她想站在高处,好好的看一场烟火,为了夜汐,为了沧翎一族。
“他们会先借你的府兵夺宫,而后再囚禁你。”到了大殿里,却只听见赋嫣的声音:“今夜血染洛阳,不是你和陛下的夺位之争,而根本就是沧翎一族的复国之战。”
“福王,你不过是琉璃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等复国后,你就成了弃子。”
“说的真好。”
大殿里空旷而冰冷……
当赋嫣说完了那些话,有个女子的声音忽然从大殿的门外传来,诡异而森冷。
“说的都对。”她的影子在烟火的光芒里影影绰绰,话语里似乎含着一丝悲伤的笑意,“今夜,就是我沧翎一族的复国之战。
说罢,她缓缓的自门外走进来,走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凤君临,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伸手私下脸上的面纱:“凤君临,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你下决心真的赐死我的那天,你就应该做好了我来复仇的准备。”她翩然轻笑着,冷冷的看了凤君临一眼,继而转过身去看着赋嫣,眼神凌厉而冰冷:“赋嫣,没想到,最后将我沧翎一族拖进地狱的人,是你。”
“楼主……”
显然,赋嫣也被琉璃声音里的凉意吓得不轻,声音里带着惊恐。
“你可知道,今夜要葬身在此的,不止我们,还有晟贤宇。”琉璃冷笑着,烟火照着她的脸,那样明亮,却那样冰凉:“他救了你,你却忘恩负义,当真是戏子无情!”
“贤宇楼主?”
“我一直极力的暗中保护他,是因为他是我沧翎一族最后一位皇子。如今,沧翎一族要覆灭,他也必死无疑。”
“什么?!”颓然坐在身后的台阶上,赋嫣眼睛里的泪水随着话语滚落:“贤宇楼主,竟然是沧翎一族的皇子?!”
“赋嫣,背叛者是没有好下场的。”冷眼看着赋嫣缓慢蔓延上灰色的眼睛,琉璃漠然嗤笑一声:“以后,你要提心吊胆的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中也许就有人要找你报仇。”
“怎么,两位不是要自相残杀么?怎么停下了呢?”
当暗夜的火光要渐渐熄灭,她重新转向凤若溪和凤君临,扬眉冷傲的笑着,缓缓的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剑,刺向坐在大殿里一动不动的凤君临:“下不了手的话,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剑已经快速的逼近了凤君临的身前。
他看着琉璃的双眼,并没有闪躲的意思。
“君临!”凤若溪在那一刻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凤君临,持剑与琉璃相对,“琉璃……”
“我舅舅说的没错,你还是来找我报仇了。当年你假意让我赐死你,想挑起我与凤若溪的矛盾,然后趁机复国,对么?”
然……
凤若溪的话还没有问完,凤君临已经站起,缓步来到琉璃身前。
“可惜呀,你看穿了我,真的赐了我毒酒,然后在宫门口截杀我。”
琉璃丝毫没有避退的意思,迎着那双阴骘的双眼,冷冷的道:“也很可惜,我也看穿了你的阴谋,才没有落入你的圈套,才有今日你我这兵戈相见的场面。”
“你来找我复仇,是为了夜汐,还是为了沧翎一族?”
“两者都有。”
“怪不得那时,舅舅让我小心你。”
“你舅舅?”冷澈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凤君临,琉璃的嘴角扬起忿恨的笑意,“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玉墨离!”
说到这里,听到那个人,琉璃似乎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用力的握紧了双手,咬牙切齿的嘶吼声在风里响彻云霄:“如果不是他!!不是他毁掉了我,毁掉了夜汐,我也不会重新燃起复国的念头。”
“我十二岁就因为国破与夜汐相遇,他是我此生的挚爱,我原本抛却了使命,想要与夜汐白首到老。”
说着说着,说到夜汐,琉璃竟慢慢冷静下来。
“可是……”说到伤心处,琉璃眼中的愤怒忽然被无限的放大,眼睛里闪烁着血色的红光,看起来诡异而冰冷:“我十八岁的时候,因为你舅舅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
“从那一刻起,我发誓,我不但会为夜汐报仇,也必将为我沧翎一族复国,将你们,全部覆灭!!”
夜汐之死,是她心里全部的怨恨。
此刻,即便指节都因为握的太紧的缘故,发出了“咯咯”的声响,琉璃还是不肯放开手的咬紧了牙关:“否则,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一字一字,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听得人心生寒意。
“琉璃。”
最终,凤若溪走近她的身前,怯怯的唤了她一声。
“所以,我与柳太医商议,给他的药里加了曼陀罗花汁。”然而,她恍若未闻,还是继续说着:“他在雨夜向你扑来的时候,是不是很可怕?!”
“果然是你和柳儒砚的诡计!”
“柳儒砚?你也配称呼他的名字?!”那三个字似乎刺激了琉璃紧绷的神经,她缓慢的伸手,褪下素衣:“今日要你跪在这里,向他恕罪!!”
“妄想!!”
凤君临站在琉璃的对面,与她争锋相对。
“那你就休怪我没有给你机会!”琉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而后她如一道光急速向着凤君临杀来:“御剑斩月!!”
“叮!”
然而,到了最后,凤君临没有动,是凤若溪上前,用尽所有的力气,隔开了那一剑。
“噗!”
他本就虚弱,气血攻心,瞬间吐了一口血。
“若溪!你……”琉璃看他气息微弱,不忍再上前。
她突然明白,此时此刻,这就是血脉亲情。即使互相再怨恨,遇到危险的时候,凤若溪还是愿意为凤君临挡下一切。
这就是他和凤君临的不同。
“我没有想要他性命。”
倔强如凤君临,看到琉璃如此在意柳儒砚,没好气的道。
谁都知道,他这样说,是在向琉璃低头。
琉璃也知道。
她看着凤若溪,听着这烟火升起的声音,知道今夜的结局已定。
“既然说了这么多,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看破了我的阴谋。”但她不想这么快认输,即使这次复国失败,她也不想让凤君临好过:“我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其实,夜汐是我杀的。”
她继续说着,将那些话变成了割裂人心的刀子,狠狠的插进凤君临和凤若溪的心脏。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夙娥说,是我杀了夜汐。我不能相信,可是,我胸口的伤痕却由不得我不相信……”
回想起那一天,尽管已经时隔很远,她却依然觉得心如刀割。
黑夜里的火光那么明亮,大殿里站着的帝王眼眸却渐渐黯淡,想起那一年她在大雪里呢喃的那句话,说:“我会亲自向他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