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累了,随你去罢。
不复当年
窗外已阳光明媚。
凤若溪坐在那里很久,却不敢说一句话。
自从那女子揭下面纱开始,他的目光仿佛是钉在她的脸上,没有片刻离开过。
“王爷怎的不说话,莫非小女子面目可怖,王爷不敢相认?”
最后,还是琉璃先开了口。早在他们进来之后,凤若溪就摒退了左右。可是当看到面纱下的那张脸,他还是不能相信。他有些恍惚的走上前,抚摸那张熟悉的面孔,眼中忽而落下泪来:“真的是你么?还是……只是我的梦而已。是我太思念你,做的梦而已吧。”
“这些年,我当真还在王爷的梦里吗?”她低垂着眉眼,忽而笑了,“我以为,王爷早就忘了我,即使在梦中,也不愿相见了。”
“不!不!!琉璃,你知道的,即使我恨你,我心中我们的情谊也从来没有消弭半分。”
听到琉璃的声音,凤若溪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他像是疯了一样将她揽进怀里,抚摸她的青丝,边哭边笑。
“我们的情谊?谁和谁的情谊?你和我的,还是我们和凤君临的?”冷笑着从凤若溪的怀中挣扎出来,她痴痴地笑着,眉目间充斥着冰冷和嘲讽,“他明明知道我的软肋是夜汐,还是利用他让你我反目,将你拉下皇位。这样的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情谊?!莫不是,王爷还念着那点可怜可悲的手足之情罢?”
“我曾以为他害了你,也曾想为你报仇。而今,你还在我面前,报仇也是不必了。反正那个皇位那么孤独寂寞,我也并不想要。”
看着面前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凤若溪苍白的唇角漾起欣慰的笑意,重新将她揽进怀中。
“呵!太子殿下做了这么多年王爷,怎的还是这么天真?!我今日能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念着情谊放过了我,而是我拼了命,怀抱着我的怨恨从修罗地狱中逃了出来。王爷不想报仇,我却想为夜汐、为我凤凰楼,报这一箭之仇呢。”自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她的眉眼中依稀只剩下了丝丝寒意,“王爷,帮不帮我?”
“琉璃……?”他心一沉,身子随着一怔,松开那揽着她的双手,缓缓的向后退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瞬间明白,那年在凤凰楼的楼阁上与自己听雨的人,早已被时光揉碎。而今在自己面前的人,虽是一样的容貌,却终是不一样了。她在十年后被仇恨包裹着重新捏合,然后像是暴风一般袭来,来摧毁曾经负了她的一切,或许自己也不能在她这里幸免。
罢了,或许如夜汐所说,终究是我们欠了她。
可是姻荷……
他刚想答应,却蓦然抬眼看了一眼门口,随后又犹豫了。
他知道姻荷就在门口,他亦知此路无比凶险。然而,他又忽然想起,姻荷也一直心系着夜汐。
“若她知道,也该是会答应的。”他兀自呢喃了一句,苍白的手指蓦然收紧。
“罢了。但凡你有犹疑,便是已拒绝了我。”琉璃一直看着凤若溪,默默的看了很久,也等了很久。待他目光从门口收回来时,她倏地站起身,摇了摇头。
“我帮你。”见她要走,凤若溪赶忙站起来回道。
“谢王爷!”愣了一下,琉璃顿住脚步,冷冷的道了谢,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去。
凤若溪看着她孤傲的背影,挪动的脚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门口的风吹来,引得他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爷!”听见他的声音,姻荷急急地从门外走进来,替他抚背顺气,“你如何了?”
“无事。”
“喂喂喂!王爷答应了帮你,你就是如此态度啊?万一人家看你这般模样,反悔了可怎么好?”柳汀见她怒气冲冲的疾步离去,赶忙向凤若溪和姻荷行了礼,退出门追了上去。
“那你要我怎样?”她站住,冷眼道。
“故人重逢嘛,好歹,问问人家这些年过得如何。”柳汀看她眼角含怒,不敢再激她,便拉低声音道。
“都看到了,又何必再问。”
两个人站在王府门口,回过头,琉璃的眼睛在阳光里溢出一丝温柔。
“你……看到了什么?”柳汀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朱红色的大门。他蹙眉,手中的扇子打在掌心,一脸迷茫。
“姻荷。”从口中吐出两个字,琉璃向前走去,轻仰着头,似乎在看远处楼阁上那灿烂盛放的牡丹。
“姻荷?”
“他答应我的时候,看了门口一眼。那时,姻荷就站在那里。”
“你如何确定他在看姻荷?或许,他只是下不了决心。”
“这世上的人,嘴上可以说谎,但是眼神骗不了人的。我们来时,姻荷就站在门口。她虽没有抬头,那身形我却再熟悉不过。”两个人在街道上缓步走着,琉璃忽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柳伯伯时时有书信与我,我确也担心他的病情。我未曾料到,他病了这些年,与姻荷相互扶持,姻荷竟成了他心里的牵挂。他的软肋不再是我,我们的关系便不再坚不可摧,日后,若是他的弱点被凤君临洞悉,他的背叛将是致命的。”
“可我今日看着,他还是最在意你的。”
“不,汀哥哥,你不明白。”她罕见的像小时候那样唤了他一声汀哥哥,眼里的暖意渐渐散去,眼底只留一抹幽凉:“我只是他的不甘和怨恨,是他无法磨灭的曾经。他看到我,就像看到年少时光里的自己。所以他激动不已,并不是为我,而是有人和他共同拥有了年少的回忆,他觉得他的年少不再无人记得,他不再孤独。而姻荷,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内心最深的不舍,他虽未察觉,却终将察觉。”
“那我们便要放弃他了么?”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沧翎楼的大门口,穿着玄衣的少年似乎知道二人到来,开了门,要将二人迎进去。
“不,我不会放弃他,也不能放弃。”低垂着眼睑,琉璃眼角的光忽然变冷,轻柔凌冽的说了一句:“既然姻荷是那个阻碍,就让他们除去便是。”
说罢,向着身侧的少年点了点头。少年一言不发,颔首要走。
“可姻荷是你的师妹啊!当年她反叛时你都饶过了她,如今……”柳汀大惊,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切切的看着琉璃。
“那我便亲自动手?”然而,话没说完,就被琉璃打断。她侧目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暖,嘴角的笑意仿佛一把冷冽的刀,“也算是了断我与她的旧日恩怨。”
言罢,她眉梢轻挑,笑意盎然的瞥了他一眼,走进了凤凰楼。
玄衣的少年看着怔住的柳汀,默默的抽出自己的手,随着琉璃一路走向沧翎楼那开满牡丹的楼阁。
柳汀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阳光如此刺眼,可是那一扇门后的世界却冷的不像话。
琉璃,原来你的心,真的不复当年了。
“哎!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呀!”最终,他愣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他知道,这些年有太多人离开了她,他不能再离去了。
踏碎一场盛世烟花
“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好看呢。”
炎热的夏日叫人不由得烦躁,斜倚在回廊上,静静的看着盛放的牡丹花,琉璃眼角的余光扫过柳汀:“你这半晌不说话,是在生气么?”
柳汀坐在她身侧,抬头看着那圆圆的月亮,一脸的惆怅:“你这丫头,如今脾气这样大,三言两语便恼了我。日后啊,我怕是管不了你了。”
“那你……”犹豫了很久,琉璃的目光在柳汀脸上来来回回,最终眼神黯淡下去,“想离开我吗?”
“汀哥哥,你还记得多年前洛阳的那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吗?”
“自然记得。”柳汀有些好奇的转过头来看着琉璃,挠了挠头,“那时,两国为了庆祝胜利,庆祝定都洛阳,进行了最盛大的烟火表演。”
那一夜,烟火璀璨。
两国国君商议好了共同治理这大好河山,没想到,在漠北流浪已久的沧翎一族的真心,换来的是一场灭国之祸。
幸好那位足智多谋的丞相早已料定会有这一天,和自己的好友早早做好了准备。然而,一切已成定局。沧翎一族飘零已久,对于人心,总是算计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