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所为!!”
听她说罢,凤君临忽然自桌上拿起茶盅,狠狠地摔在地上,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
“求陛下看在小女一心为陛下的份儿上,为我与柳公子赐婚。”
然而,琉璃却只顾说着她与柳汀的婚事。
“哼哼……你说的情真意切,我差点信了。”凤君临似是清醒了过来,冷笑着蹲下身去捏住她的脸,让她看着他,“你这样说,难道不是想要离间我与玉墨离,实现你的狼子野心么?!”
“陛下?陛下不信我?”她挣脱开,立刻惶恐而悲切的垂下头去,再次磕头,“那便杀了我罢。我心里只有柳公子,无法服侍陛下,迟早都是一死。”
凤君临放开手,只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撕咬着,万般难受——她是琉璃,亦或不是。她若是,怎会忘记了夜汐,爱上他人,怯怯懦懦的求自己为她赐婚。若她不是,为何那说话的神情,那溢满笑意的眼睛,像极了那年初遇的她。
他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女子,看了很久,终于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去。
“我方才以为,他会杀了你。”
待凤君临一走,柳汀立刻起身去扶起以头杵地的琉璃,松了一口气。
“不……从他看见我的那一刻,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杀我。”
琉璃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眸直视着清晨刺目的阳光。
“你这么笃定?”
“我笃定,并且相信,他会去查证这些事,会去试探玉墨离。”
“可他并不相信你的话。”
“我要的不是他信,而是他疑。”刺目的阳光叫人流泪,尽管如此,琉璃却定定的直视着那样的阳光,泪水盈满了眼眶也不放弃,“一个帝王的疑心,是不能小看的。他会怀疑我就是琉璃,怀疑我在骗他,或者是玉墨离在骗他。一旦起了疑心,一切就会开始……分崩离析。”
“你真真厉害,你不怕他当真给你我赐婚?”
“怕什么?他是帝王,怎么会将自己心爱的人送给别人。”最终,她收回了目光,淡漠幽怨的笑容随风吹向那些牡丹,“从前不会,而今亦然。”
柳汀收起扇子静静的听着,趴在阑干上若有所思,目光所到之处,感觉到一阵冰凉。
“走,去福王府走一遭。”
见他出神,琉璃抚了抚褶皱的衣袖,拍拍他。
“去那里作甚?”柳汀张大眼睛,抱着胳膊一脸傻萌。
“要想让福王鼎力相助,必然要让他看见,我还活着。”琉璃亦偏着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兄弟相争,自然是好时机啊。”
柳汀一听,立刻铺开折扇摇了摇,使劲的弹了一下琉璃的额头:“你啊,真真是个坏丫头!”
晨光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的散去,琉璃自顾自的走向楼梯,回身时已不见了明媚的笑容:“柳公子说得极是。”
二人一同出了沧翎楼的大门,向着福王府走去。而在回宫路上的凤君临,脑海里一直是琉璃的面孔。
“她分明就是!她分明就是……”他坐在轿子里,却兀自低声喃喃着,“她分明就是琉璃!”
“玉墨离这个老匹夫!”他咬牙切齿的低低骂了一句,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赋嫣,目光冷冽,“为何今日不见他近身护卫?”
“陛下忘了,今日玉大人身体不适,已差人来禀告过陛下。”赋嫣低着头不敢看他震怒的眼睛,末了又加了一句:“陛下也是允准了他今日休息的。”
“是么?”听到赋嫣的回答,凤君临有些尴尬的握了握手,“朕竟是忘了。他倒是病的巧,偏偏今日病了。”
“陛下方才,是在嫉妒么?”看着他有些讪讪的样子,与他这帝王的气度极不相符,赋嫣觉得有些好笑,“还从未见陛下发过这么大的火。”
“朕……朕方才,很失态么?”
赋嫣只是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不曾答话。
有些不好意思的掀起帘子看了看窗外,凤君临的目光一直循着那晨光中的楼阁,看向那个牡丹花四溢的地方。
你自然不懂,她对我来说,是绝不能拱手于人的女子。
“禀王爷,府门外来了两个人求见。”
福王府,平静的早晨,在王爷的咳嗽声和丫鬟们的忙碌中被打破。姻荷正在替凤若溪顺气,就见门外的小厮急匆匆的来报。
“不见!”
姻荷蹙眉,斩钉截铁的撂下两个字。
“姻荷……咳咳咳……咳咳……”一把抓住姻荷的胳膊,凤若溪躺在榻上,疲乏的望着姻荷,气息微弱:“不可怠慢客人。”
“昨日王爷在廊下与晟将军听雨品茶受了风,今日病得愈发重了,却还要见客。王爷,你是不要命了嘛?!”
姻荷被那样的柔弱无力的目光刺痛心扉,她抚着凤若溪的胸口,又气又无奈。
“咳咳……咳咳咳咳咳……姻荷,问问是何人来访,若是闲杂人等,便依了你打发了去,可好?”
看姻荷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凤若溪也无力责怪,只好柔声哄道。这十年,只要他们之间没有琉璃,任谁看来,都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凡牵扯一点点与琉璃相关的事情,便会从温柔相对,变为仇人见面。
“也罢了,王爷要见便见,妾身何时拦得住!”
姻荷知道不能说服他,便起身愤愤的出门去为凤若溪端药。
“来者可曾报上姓名?”
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凤若溪的声音也是很轻,仿佛他已经快要耗尽所有的力气,油尽灯枯。
“其中一个奴才认得,是柳太医的公子。另一位自报了家门,说是凤凰楼楼主。”
凤凰楼楼主!
那五个字仿佛是一剂灵药,凤若溪忽而从榻上坐起,抚着胸口喘着气,一脸的不可思议:“是个女子?!”
“是。”
小厮不知发生了,惶恐的垂着头,怯怯的回道。
“快快请进来!”掀开罗衾,凤若溪迫不及待的就要下榻来,恨不得此刻立时飞到门口,好看一看那位新楼主的真面容。
他病了这几日,原本就想去见见这位新楼主的,奈何一直病着,体力不济。偏巧今日,她竟主动登门相见。
他面色苍白,却兴奋的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更衣会客。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去?!”这时,姻荷端了熬好的药来,看到凤若溪光着脚,衣裳凌乱的往外跑去,急急的喊住他:“还未更衣呢!”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凤若溪立刻回过神来,一低头,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觉得好笑,兀自摇着头回到屋子里。
“王爷这样子,像极了要去幽会心上人的痴汉。”姻荷也觉得凤若溪这样甚是好笑,再也生不起气来,跟着调笑他。
丫鬟和小厮们听到这话,也都跟着掩唇笑起来。
“姻荷,她来了。”
穿好了衣裳,打扮齐整,凤若溪一直笑笑的看着姻荷。待要出门,忽然握住姻荷的手,低低的说了一句。
“谁来了?”
听到那句话的姻荷心一沉,却也不好扰了凤若溪的好心情,便笑着随着他的话问道。
“是琉璃,她来了。”低沉着声音与她悄悄说着话,仿佛怕谁听见一般,凤若溪眉飞色舞的说着,连一向病弱苍白的脸颊上,都闪现了少年男女脸上那种羞涩紧张的微红,“她来看我了。”
“王爷……”不知凤若溪究竟是到了大限,回光返照,还是真的因琉璃出现了一丝丝生机,姻荷的心里忽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哀伤,“那就去见罢,见了她,好好叙叙话。”
“姻荷,你是最好的王妃。”凤若溪眉梢含笑的看着她,突然伸出冰凉的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可惜我先遇见了她。若有来世,我去找你,爱你护你,不离不弃。”
怀抱是温暖的,语言是温柔的,那个离去的人,也是温润的。可是此刻,他离去了以后,怀抱里除了冷风,什么都没有。
“若有来世,妾身愿等王爷。”
看他的身影渐渐远去了,姻荷的眼眶也渐渐的湿了。她双手交叠,向远处的身影行了一个礼,轻声道。
那一瞬,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这一生,我若没有遇见夜汐和琉璃,该多好。我只愿遇见王爷,成为彼此唯一的挚爱,相守一生。
可终究,我遇见了夜汐,你遇见了琉璃。我们心中都有一个抹不去的人,她和他时时刻刻的将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