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俞轻一起床就忙着洗漱、吃饭、出发,把凝神香和姬宴的关联远远抛在了脑后。
但做凝神香的活计一点儿没有耽搁。
香粉是在京城时磨好的,俞轻只要按照比例活好香泥,搓成像一个个小香塔,刻上好看的花纹,再放到固定在马车顶棚的铜丝网子上晾晒即可。
走一路做一路,倒也不寂寞无聊了。
三天后,车队进入隐州。
隐州原本是丰安省省城,大金攻占丰安一半的土地后,广安帝取消丰安省,这一带归顺天府管辖。
这是座大城,繁华虽不比往日,但城市规模还在。
俞轻想把路上做的凝神香卖给隐州香铺。
凝神香的主要香料是沉香,其他的辅料有百合、茯苓、迷迭香、藿香、阿胶、等多种香料,价值不菲。
即便不看主辅料,其香氛和助眠的作用也一样能卖出大价钱。
她在京城靠主动推销赚了五百两银,想来在隐州也能卖得不错。
驿馆在隐州西城。
俞轻打开两边的车窗,和湖绿各盯一头。
然而,一直到驿馆门口,主仆俩始终没找到卖香的铺子。
驿丞大约三十多岁,殷殷地跪在姬宴的马车前,“驿丞刘志安拜见诚王殿下。”
小圆子轻手轻脚地下了车,“刘驿丞起来吧,我家主子正在更衣,你先安排其他车辆进去,省得堵在这里影响通行。”
驿丞赶紧站起身,“多谢公公指点,老刘这就照办。”
俞轻下了车,看看挂在半空中的大太阳,招手叫来老刘,问道:“这位大人,可知隐州哪里有香铺吗?”
老刘吓了一跳,忙拱手道:“俞大姑娘叫我老刘就成,香铺离驿馆不远,就在那边胡同里。大姑娘有什么要买的,老刘让人走一趟便是,保管又便宜又好。”
俞一帆骄傲地挺了挺胸,道:“我妹妹会做凝神香,效果好得很,她要去卖,而不是买。”
“啊?”老刘有些傻眼,礼国公家的嫡长女做香卖,这是为的哪般啊。
他心里那么想,嘴上却道,“是是是,香铺也收做好的香。从这儿走过去,到那儿转弯,再走十几步就到,铺子叫铭记香铺。”
他伸出胳膊,指向距离驿馆二十几丈外的一个胡同口。
“多谢。”俞一帆拱了拱手,扭头对俞轻道,“走,哥陪你去。”
“噗嗤……”小圆子轻笑一声,“凝神香就是骗人的,除了香屁用没有。”
俞轻白了他一眼,道:“没见识。”说完,她忽然想起姬宴夜里爱走困这件事了,又道,“如果你家主子睡不着,我可以卖他几支香塔,一支二两银子。”
“二两?”
小圆子和老刘异口同声。
俞一帆也惊讶地看着俞轻:不是一两银子一支吗。
小圆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俞大姑娘好眼力,我家主子的确有钱,可从不花冤枉钱。依我看,俞大姑娘也不用卖劳什子凝神香,挥着拳头抢就是,比卖香来得快多了。”
俞一帆提着拳头上前一步,怒道:“老子就算挥拳头也不是为了抢钱,就想打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混账东西。”
小圆子眼里一慌,急急往后一躲,嘴里却不依不饶地说道:“诶呦,世子好大的脾气呢……”
“闭嘴。”姬宴下了车,朝俞轻兄妹点点头,“不必多礼了。”
他嘴里说着,脚下不停,施施然进了驿馆。
俞轻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只有夜猫子才天天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当谁不知道怎地?走吧哥,咱不跟井底之蛙计较。”
她有雕刻手艺,香塔造型优雅,香氛清淡宜人,且能静心催眠,物超所值。
卖香铺一两,香铺卖客人二两,姬宴并不吃亏。
俞轻的声音不小,姬宴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了小圆子一眼,小圆子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出卖主子。
姬宴相信小圆子。
在主院安顿下来后,他吩咐道:“等会你去香铺看看,买一两支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强调一下,女主不修真,有系统,所以在穿越频道。
第5章
女孩子都喜欢逛街,俞轻也不例外。
在马车里窝了一天,所到之处都是田野和山峦,此刻突然置身于涌动的人流中,感觉一切都变得更加鲜活有趣起来。
迎风飘荡的酒幡,热气腾腾、松松软软的大包子,面香扑鼻的烧饼,沿街铺摆卖的琳琅满目的小物件,还有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的老货郎……
陌生的城市,生活气息却是熟悉的。
俞轻东瞧瞧西看看,很快就到了刘驿丞指的胡同口。
铭记香铺门脸不大,内里颇为豪奢。
这让俞轻松了口气。
“二位客人这边请,要买什么?”一位衣着素雅得体的二十左右岁的美貌妇人笑盈盈地走过来,把俞轻兄妹引到窗边的太师椅上就坐。
俞一帆把木盒放在案几上,“我们卖香,再买些香料。”
俞轻从盒子取出一张花笺递给妇人。
花笺是她自己做的,与一般姑娘喜欢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的特色在于古拙,泛黄的纸张上印染着冬树和流水的痕迹,岁月感极浓。
墨香,搭配着淡淡的檀香,老气横秋,但耐人寻味。
妇人双手接过去,眼前登时一亮,夸赞道:“客人的花笺雅致。”
俞轻微微颔首,“太太过奖了。”
“二位是京城人吧。”妇人没看上面写的是什么,而是又把纸张和花纹细细看了一遍,啧啧叹道,“纸张看起来粗犷,但材质细腻;花纹看似随意,但每一条纹路都恰到好处。实在了得。”
说完,她把花笺交给一旁的婢女,“把各色香料称好,用上等的盒子装了。”
婢女答应着下去了。
俞轻道:“香塔是路上做的,还没干透,需要再晾晒几天,这支是样品,太太可以试试。”
她把打开的盒子推到妇人面前,从中取出一只细长的香。
妇人听说香没干透,先是有些诧异,但看到雕刻得或精致或有趣的香塔后又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塔香像塔,头对头地码放在盒子里。
每支寸许长,整整齐齐,像尺子量过的一样。
有的雕着云纹,有的雕着回纹,还有的干脆是青蛙、兔子、狐狸的形状,个个逼真可爱。
可爱的事物让人心生好感。
妇人再没二话,接过俞轻递过来的细香,让婢女取来香炉,亲自点燃了。
袅袅轻烟腾起,一股温暖又沉静的香氛漫延开来,味不浓,稍微分神便可将其忽略,但心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妇人有些陶醉了。
俞轻起身,用案几上的剪刀剪掉燃烧的部分,说道:“此香有助眠作用,燃的时间长了,太太会睡着的。”
妇人领教了,拿起盒子点了香塔的数量,颔首笑道:“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手段,妾身委实佩服。这些香每支一两,小铺都收了,以后若还有尽管送来便是。”
这是行价,妇人是此中的行家。
俞轻笑道:“我和哥哥去大燕关,离这里不算远,确实还会再来,我姓俞,敢问太太贵姓?”
妇人正在取银票,闻言差点摔了装银票的匣子。
她知道两位客人是谁了,“原来是世子和俞大姑娘,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表妹,咱们可是正经亲戚呢。”
妇人名叫沈清,土生土长的隐州人,是俞老夫人亲妹妹的嫡孙女,彼此的亲缘关系不算太远。
但因距离的缘故,表姐妹只在幼时见过一次。
沈清大前年嫁进隐州大族丁家,去年,其夫君死在大金将领的刀下,现在是个寡妇。
武国允许寡妇再嫁。
然而,沈清守寡后,沈家家主有求于丁家,答应了丁家的无礼要求,逼着十七岁的沈清为其夫君守寡。
再过几天,也就是上上辈子的俞轻和亲之前,从俞老夫人口里听到了沈清与二叔通奸,悬梁自尽的消息。
老夫人把其当做反面例子,隐晦地教育了俞轻一番。
尽管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她印象极为深刻。
俞轻觉得沈清不是那种人。
再说了,逼着十六七岁的年轻女人为死人守寡,丁家绝不是良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