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俞一帆完全清醒了,“我还在车上?”他看看周围,发现车门开着,外面光线黯淡,确实是天黑了的样子。
他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俞轻,“所以,你就带我离开京城了?”
俞轻点点头,道:“走一天了,送佛送到西,你索性陪我到大燕关吧,就当出来玩了。”她递过来一张打湿了的帕子,“擦擦眼睛,听说春天的大燕关极美。”
“啊?”比起学习,俞一帆当然更喜欢玩,但问题是真这么走了,回去要挨揍的啊。
他紧张地往俞轻身边凑了凑,“妹妹,那你派人告诉家里了吗?”
“小五陪你一起来了。”俞轻下了车,“但我已经给祖母留口信儿了,你就放心吧。”
“哦。”俞一帆还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掀开被子,下了车。
快到驿馆门口时他突然想明白了,怒道:“妹妹,你居然算计我。”
俞轻回过头,嫣然一笑,“反正哥哥也不爱读书,不如陪我出来溜达溜达。”
她的五官不如俞依依娇俏可爱,但大气秀美,往日漆黑清冷的双眸因着笑意变得温暖起来,格外的灵动。
俞一帆最喜欢听这样的话,顿时“嘿嘿”一笑,“妹妹说的极是,还是妹妹体谅我。”
走在前面的姬宴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回过头,恰好与一脸笑意的俞轻对了个正着。
少年的个头比俞一帆还要高一些,体型纤细,肤色白皙,雪青色的宽大直缀特别衬他,有飘飘欲仙之感。
俞轻觉得自己的五官很完美,但每次看到姬宴,都会自我怀疑片刻。
一般来说,美人们的容貌大多有相似之处——雪白的肌肤,好看的脸型、眼形、鼻型,以及适当的唇形——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了不得。
但这句话放在姬宴身上不太合适,他的突出之处在于骨相。
首先,头型很好看,简单的男子发髻更适合他;其次,颧骨和眉骨的高低恰到好处,五官立体却不冷硬。
从整体来看,其人美而不俗,妖而不艳,魅而不惑。
无论他站在何处,跟谁在一起,同多少人在一起,都会在第一眼被捕捉到。
有这种气势的人,通常不会是普通人。
俞轻慢慢收起笑脸,刚想敛衽行礼,就见姬宴微微颔首,继而转过身,继续朝前走了。
她“啧”了一声。
“甭搭理他。”俞一帆赶上来,问道,“阿白呢?”
“喵嗷。”阿白在前面的房檐上现了身,高傲地看了兄妹俩一眼,撅着长长的尾巴跑到房脊上去了。
俞一帆笑道:“小东西人五人六的,总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猫样。”
俞轻纠正道:“哥哥错了,是虎样儿。”
“呵呵呵……”俞一帆傻笑起来,“傻猫是挺虎的。”在燕京,虎是没头脑、蛮干的意思。
俞轻也笑了。
兄妹俩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声音不响,但清脆,吓飞了落在枣树上的一群小麻雀。
安静的暮春中的驿馆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好吵。”跟在姬宴身之后的小圆子不满地说道。
姬宴心道,俞家大姑娘只是刚了些,所谓的性子孤拐也是看人下菜碟。
他稍慢一步,低声问小圆子:“查到俞一帆为何一起来了吗?”
“查到了。”小圆子说道,“主子,俞大姑娘是个胆大包天的。她临走前给俞老夫人留了信,说怕想家,让俞大公子陪她在大燕关住些日子,让家里不必惦念。”
“听小厮抱怨,俞大姑娘给他家大公子下了药,睡得人事不知,叫都叫不醒。”
“哦……”姬宴若有所思,心里又道,有想法,有谋略,有胆量,这姑娘不简单呢。
……
驿丞安排了两个院子,姬宴住正院,俞家兄妹在隔壁小院子。
两个院子只有一道院墙之隔。
用过晚饭,阿白不知从哪里跑回来,轻车熟路地跳到俞轻怀里,要求其做烤鸡给它。
它是只挑嘴且固执的神兽,只吃烤货——烤鸡、烤羊腿、烤鸭,偶尔还尝尝烤鱼。
俞轻闲着无事,乐得宠它,同驿馆的小厮要了火盆和木炭。
生起火……
再从食盒里(其实是储物袋里)取出两只腌制过的鸡,架到火上烤起来。
肉香顺着晚风飘到隔壁院子里。
姬宴翕了翕鼻翼,放下手中闲书,问小圆子:“他们兄妹在做什么?”
小圆子道:“奴才蹲墙根听了一会儿,他们给猫和俞大傻子做烤鸡呢。”俞一帆跟姬易是亲表兄弟,他讨厌他们,私下里的称呼便毫不客气。
姬宴皱皱眉,斥道:“那是礼国公世子,休得无礼。”
小圆子扁了扁嘴,“奴才知道了。”
姬宴示意小圆子下去,收敛心神,继续看书。
隔壁的说笑声越来越大,烤鸡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
姬宴摸摸肚子,明明刚刚用完晚膳,却总感觉肚子空荡荡的。
“做碗鱼翅粥备着,我晚些吃。”他吩咐小圆子。
“啊?”小圆子有些惊讶,“哦!”他反应过来了,赶紧往外走。
因着生母造下的孽,他家主子的食物里常常能试出毒来,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不饿不吃的习惯,即便一宿不睡,也从不让厨房准备吃食。
如今远离京城,总算可以松快些了。
足可见,大燕关再艰难也比京城容易,小圆子从心眼儿里为主子高兴。
“好香好香,我也能吃下一整只。”
“这么晚了,不能吃太多,一个鸡腿和一个鸡翅膀足矣,其他的大家伙儿分分。”
“妹妹,你不能厚此薄彼,我可是你亲哥,阿白只是野猫。”
“喵嗷!”
……
姬宴举着书,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热热闹闹的画面来:
两个婢女坐在小杌子上,各烤一只鸡。
灼热的火盆上冒着红通通的火光,火苗舔舐着鸡肉,油一滴滴地落到火堆里,腾起一股股青烟,焦焦的肉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俞轻抱着猫,俞一帆陪在她身边。
兄妹俩一边说笑,一边对着烤鸡流着口水。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姬宴有些神往,屁股却牢牢地贴着躺椅,一动也不动。
人生就是如此,远香近臭,隔着一层轻纱看世界,感觉更美好。
这是姬宴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吃完烤鸡,大家各回各房。
俞轻洗漱完,调出图鉴看了看。
十天过去了,炼器材料只添五种,炼丹材料增加不少,加上今天在路上挖到的,足有七十八种。
数量不少,但达不到奖励的门槛。
开启奖励的要求是前一阶的十倍,有十、百、千、万四个等级。
俞轻拿到了十,百可以期待,千和万离她太远,暂时想都不要想。
只能从特殊材料下手,争取额外奖励。
收起图鉴,俞轻开始睡前一练——从短期利益来看,武功是重中之重。
白天不好大张旗鼓,晚上就不能浪费了。
俞轻在微澜界时是灵剑派的内门弟子,不但修炼真气,也修炼剑法——剑法是基础的基础,她极为擅长。
也就是说,她会剑法,但力量和速度远远不能支持此技能,必须进行持续性地练习。
练习包括原地跑跳和扎马步,二者各半个时辰。
扎马步时,两只手臂各绑五斤沙袋,进行臂力练习。
虽然只坚持了十天,但比起刚穿回来那会儿,俞轻已经有了极大进步。
一折腾就是半夜。
万籁俱寂。
俞轻的神识虽不能外放,但集中注意力时耳力会变得更好。
她能听见驿馆外水沟里的流水声,蛙声,风吹树叶的唰唰声,还有轻轻浅浅的说话声。
“主子,越走越精神,还是床上躺着更容易入睡。”
“躺累了,腰疼,走动走动,白天再睡就是。”
“哦。”
“你去睡吧。”
“奴才不困。”
“去吧,我不想说第二遍。”
“那……好吧。”
俞轻收起沙袋,站起身,用水盆里的水洗了洗身子,清爽爽地去睡了。
陷入黑甜的梦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难怪姬宴白天睡不醒,原来晚上总走困啊,也怪可怜的。
要是把凝神香卖给他……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她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