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妈送你去托儿所好不好?”王青青跟二妞商量。
“托儿所要钱。”二妞从小苦日子过惯了,一分钱也舍不得花。
“怕啥?妈现在能挣钱。”在原主的记忆中,二妞上辈子是极节俭的,一根茄子都能分成两顿吃,王青青不想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再养成那扣扣索索连自己都苛待的性子,她拿来挎包打开让二妞看里面的钱和票:“你看,咱家是不是有钱?”
二妞翻了翻挎包,摸着里面的钱票露出一个极高兴的笑脸来:“那我也不能去,我要帮妈干活儿,去了托儿所就没时间帮妈干活儿了。”
“等你晚上回来帮我干活也是一样的。”王青青费力地准备说服她:“也没有那多活儿给你干。”
“还有一屋子的碎布头没有分开呢。”二妞并不肯上当:“从托儿所回来天都黑了,没多少时间干活的。”
好吧,王青青投降了:“可我今儿个要去火车上卖东西,火车上人多又乱,我肯定是不能带着你的,那咋办?”
“我拿着干粮去槐花婶子家找二强玩儿。”二妞给自己安排好了去处:“等你回来了就去槐花婶子家接我。”
那也行,王青青拿了两斤挂面把二妞送到了槐花嫂子家,自己就骑自行车驮着东西往火车站去。
现在她算得是内部工作人员了,可以走工作人员通道,王青青按着女同志的交代把自己的两个□□袋直接用自行车推到了站台上的一间仓房里,仓房里跟她一样的人还有好几个,一个黑瘦的男人见了王青青挂在脖子里的卡片就嘿嘿一笑:“新来的?你卖啥?”
“假领子。”王青青礼物地微笑:“你卖啥?”
“你卖假领子?”黑瘦男子伸手掏出了几个红红绿绿的网兜来:“那你得买我几个网兜,这假领子装在网兜里才能让旅客看清楚了是不?”
“你倒是会做生意。”王青青失笑:“我这还没挣到钱呢,你就要我先花钱?”
“嘿嘿嘿,习惯,习惯了。”男子干笑了两声,把半包货物背了起来:“吹哨了,下一趟车马上到站,咱走?”
“走。”王青青一使劲儿也把一包货物扛了起来,那男子登时就瞪大了眼,他面含愧色把自己的半包货物又往上提了提,热情地领着王青青往站台走:“咱们从餐车上车,餐车在火车中部,咱们两头各跑一趟,这半包货就销得差不多了。
行吧,听老前辈的意见不吃亏。
旅客都已经进站了,站台上人潮汹涌,每个车厢门口都人满为患,王青青跟着男子在餐车上了车,餐车的列车员只放了像他们这种脖子带卡和手持介绍信的少少几个人上车。
卖网兜的男子领着王青青把货物卸到了列车员的休息室,一边儿取了网兜往自己胸前的挎包里塞,一边儿给王青青传授经验:“我告诉你,在这火车上卖东西,你可不能跟那供销社里站柜台的学,他们卖多卖少都有固定工资拿,咱们不一样,都是做得自己家的买卖,你不能端着,你要舍得下脸面,要喊,要推销,推销知道吧?”
“你不喊,旅客连你卖啥都不知道,谁会去买你的东西?一趟车跑下来一块五毛钱,你不赔本了?”黑瘦男子张口就来:“各位旅客同志大哥大姐大兄弟大妹子看过来了啊~,棉线网兜便宜卖了啊~,不要票的棉线网兜便宜卖了啊~,居家旅行必备,出门买菜少不了,在哪儿你都用得着,两毛钱一个,两毛钱一个便宜卖了啊~”
喊完了他对着王青青道:“就这样,懂了?”
懂了!王青青点头,这一套,不就以前菜市场里流窜着卖刀具,蟑螂耗子药的顺口溜吗?
麻袋拆开,王青青把事先整理好的领子按款式一摞一摞地都放到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挎包里,跟那男子走了相反的方向,朝另一头的车厢里去了。
车厢里挤得很,人多不算,各样帆布包藤箱麻袋把过道塞得连个下脚处都没有,王青青站稳了,刚一张嘴,略觉羞耻,她把嘴巴闭上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再一张嘴,还是觉得颇为困难。
王青青低下头把自己的顺口溜在心里又过了几遍,然后一抬头,行吧!不就是叫卖吗?多少个世界穿过了,这点子小事儿还能难得倒我?
第244章 廉价的劳动力20
王青青做好了心里建设, 终于开口喊出了一嗓子, 这第一句喊出来, 后面就容易多了,她声音清脆笑容和煦,卖的假领子又是非常实用的东西, 生意不要太好,不过才走了两三节车厢,带在身上的一挎包货物就已经销光了。
这年头国家穷, 生产力还底下,国内人口又高速爆发式增长,各种的日常消耗用品都是供不应求, 一些单位里指标少,给职工们发布票都能发出“一市寸”的面额,一市寸布票能干啥?做块儿手绢都不够。
布匹不够是棉花产量低, 做棉被棉衣都要棉花,棉花票比布票更难得,想要加大棉花产量, 就得扩大种植面积, 土地就那么多,棉花种得多了粮食就种得少,粮食一少种,又有许多民众要饿肚子。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 国家也费了劲儿, 领导人亲自发出指示, 要研制化纤布料用以补充市场缺失,化纤布料研制出来了,“的卡”“的确良”也确实耐穿耐磨又好看,民众们的接受度也高,然而,还是生产力低下的问题,领导人的设想全都落了空。
本来打算作为布料市场的补充,解决布料稀缺问题的化纤料子,因为产量低且更耐穿,却成了比棉布更稀缺的资源,一尺细棉布卖三毛三分钱再加一尺布票,而一尺“的卡”要卖八毛五加一张布票再加一张工业券,产量低奠定了化纤料子在布料市场上的“霸主”地位,除了少数家境富裕者,普通民众是望尘莫及。
在布料如此稀缺的程度下,假领子风靡全国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儿了。做一条假领子也得一尺布,还有买布的钱和剪裁的手工成本,这个账谁都会算,成本一对比,王青青的假领子卖得确实不算贵,不要票,四毛钱一条,这么便宜,遇上不买那就是吃了亏。
这年月,不要票的东西少见,火车站上卖的馒头烙饼不要粮票,哪怕比要粮票的贵上那么些许,也有许多坐火车的旅客在停车间隙下车去站台上大包大袋地买了不远千里提回家去。
更何况王青青这花样繁多的假领子,更是广受旅客朋友的好评,自己买了三五条不算,还要给父母爱人,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捎带着买上些,这东西便宜又实用还放不坏,买回去送人也算得一件好礼物了。
一趟列车十几节车厢,王青青还没把车厢全部巡上一遍,一麻袋的货物都已经卖光了,她找到了卖网兜的打了一声招呼,在下一站坐上了返程的列车,花了大半个月才做好的千把件假领子,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卖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吃完晚饭,看着被二妞理得整整齐齐拿细皮筋儿捆好的钞票,王青青觉着自己真的要发财了。
铁路局效益高待遇好,普通职工们按等级拿工资,普遍从三十多块到六十多块不等,而其他单位里的普通职工,每月能拿三十多块钱就算好工资了,一个月才能挣十几块,二十多块钱的大有人在,对比起来,除了本钱,自己半个多月能挣差不多四百块。
这四百块,别说是普通职工了,就连省城绝大多数的政|府干部都没有她工资高,她干半个来月,挣得钱顶得上普通职工一年的工资,这收入,不可谓不高。
火车上客流大,她的货物也不愁卖,只要能做出更多的产品,就能挣更多的钱,怎样才能做出更多的产品呢?王青青犯了愁。
偏房里还堆着满满两间屋子的碎布头,二妞负责分拣,她负责裁剪缝制,虽然王青青已经尽可能地加快速度了,可毕竟人手太少,效率还是低得令人发指——干了半个月,就够一天卖的。
要想提高产量,就得招揽人手帮忙,然王青青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特殊时期,一个弄不好,一顶“地主老财作风,剥|削阶级同志”的帽子戴到头上可不得了,雇人是不用想了,只能找亲友来帮忙。
找谁好呢?都说财帛动人心,要是找来的人跟自己关系不铁,见自己能挣这么多钱,说不得也会为了利益而闹翻,王青青想了又想,开始到处打听自行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