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青不想二妞跟孬蛋过于亲近,但孩子还小,她也不好老在二妞面前说孬蛋的坏话,不如就让这孩子直观感受一下孬蛋心里的兄妹情。
看着哭唧唧的二妞,王青青语重心长:“孬蛋这家伙不识好歹,以后少理他知道吧?”
二妞嘴里含着糖,红着眼圈点了点头,王青青继续说教:“人活一辈子,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值得我们真心相待,像是小燕婶子,槐花大娘,她们内心富有,做人有底线,行事有分寸,她们对咱们好,咱们也对她们好,大家有来有往,相处起来会觉得很舒服。”
“而有的人就不一样了。”王青青毫不客气开始背后说人小话:“比如孬蛋跟彭大元,他们的内心就太穷了,你不管付出多少他们也不知感恩,你对他们再好,都暖不热他们的心,他们对人只有索取没有回报,这样的人,只会不断消耗你对生活的热情,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要远离他们,把你的好,留给值得的人,懂吗?”
二妞眨巴眨巴眼睛:“不懂。”
孩子太小,说这些为时过早,王青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妈说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对你好的人,你也要对人家好,对你不好的人,别上杆子的去搭理他们,离他们远点儿就是了。”
“懂了。”二妞点头:“孬蛋哥对我不好,我攒的糖不给他吃。”
行吧,大体意思也就这样。
教完了二妞,王青青继续织毛衣,孬蛋还在房间里呜呜痛哭,王青青撇了撇嘴假装听不见,她可没有去安慰这小子的心思,想哭,随便哭,原主苗青青被他害得也没少哭,全当是他提前还的。
原主苗青青性子和善,她怜惜孬蛋小小年纪没了亲妈,对他向来照顾有加,挣了点钱,都花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凡是二妞有的,孬蛋也都有份。
彭大元跟苗青青没感情,为人还好享受,喜欢抽烟喝酒打小牌,他几十年如一日,工资月月光不说,还经常欠点儿外债,让他养孩子,那是饿不死就算尽责了,能给孬蛋的经济支持,是极其有限。
苗青青操心费力,一辈子挣得钱多半都费在了孬蛋身上,小时候供他吃穿花用,长大了给他娶媳妇建房子。
改革开放后苗青青先是给人打零工,孬蛋跟他老子一样,花钱手脚极大,苗青青为了挣钱,运货背包,去工地搬砖,去饭店刷盘子洗菜,什么苦活累活儿都干过。
好容易攒了一笔资金,她在服装街的地下商铺开了个小铺子做批发廉价睡衣的买卖,为了省下运输费用提高竞争力,她自己骑着三轮车一趟趟往省城周边儿的小县城小乡镇去送货,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她的钱,都是汗水掉地上摔八瓣换来的。
挣到钱后的苗青青别的啥也没干,把这个占地两百多平米的小院子给翻建成了五层的小楼。
苗青青设想的未来很美好,她不是单位职工,不跟彭大元一样有退休工资,等她老了干不动了,除了自家自住,把多余的房间租出去,租金就能给她养老了,多余的还能贴补一下两个孩子的生活。
哪知道天不遂人愿,小楼刚建起没多久,服装街的地下商场发生了火灾,苗青青全身重度烧伤,彭大元是不肯也没能力管的,二妞没有固定工作,还摊上个赌鬼丈夫,她想管却也没这个能力。
就在这时,孬蛋接手了这一切。二妞对仗义出手的哥哥感激涕零,她上学少还没见识,孬蛋说啥她做啥,每日里的天价医疗费用不用她发愁了,她就乖乖听孬蛋的话呆在医院里守着照顾母亲,孬蛋却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从商场的管理方身上狠狠地啃下了一大块儿肉。
商场赔的钱足够苗青青养老了,孬蛋心满意足,伤愈出院的苗青青双足都被烧掉,不良于行,嗓子也被有毒有害气体熏哑了,孬蛋给残废苗青青买了一辆轮椅,就开着用苗青青的赔偿款买来的新车把苗青青送到了二妞家。
“妹呀,你嫂子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她好吃懒做嘴还贱,咱妈这情况,要是跟着我,肯定不遭你嫂子待见,她肯定要给咱妈气受,老太太背地里指定有受不完的委屈,不如让她跟着你,你是咱妈的亲闺女,为人还细心,有你照顾咱妈,肯定既妥帖又周到。”
看着一脸为难之色的二妞,孬蛋继续谆谆善诱:“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又遭了这么大罪,你不能临到头儿了还让她晚年不安生,天天受媳妇儿的气,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二妞也有难处:“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见天儿地去打零工,也没个什么固定收入,咱妈跟着我,我养活不起啊。”
“费用这块儿你不用愁。”孬蛋大包大揽:“咱妈养了我多少年,我能不给她老人家养老吗?你放心,我按月给你打钱。”
有了哥哥的话,二妞就有了主心骨,她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残废妈接回了家,自然的,因为这件事,她同自己的丈夫本就不剩多少的夫妻感情更是雪上加霜,两口子见天儿地吵架。
孬蛋遵守诺言,一个月两千,很是按时打了一阵子款,然而这款子没打两年,就断了顿。
二妞忍了两个月,实在忍不住了就找上了门去,孬蛋言辞恳切:“妹呀,不是哥不给你打款,实在是哥哥没钱啊。”
“哥你咋能没钱?”二妞不解:“家里多余的房子不都租出去了吗?你不按月收着租金呢吗?”
“唉,说起来都惭愧的慌。”孬蛋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子:“我不是看你一天天地照顾咱妈辛苦了吗?想着我能多挣点儿钱雇个保姆给你,也好替你分担一下,哪儿知道生意失败了,这钱没挣到,反倒赔进去一大笔。”
孬蛋情真意切开始流眼泪:“都怪我无能啊,我就是个废物,几十岁的人了,干啥啥不成,连个保姆钱都挣不来还欠了一大笔外债,我愧对老母亲跟妹子呀!”
二妞反倒要安慰孬蛋:“哥,你别难受了,这做生意可不是有风险的嘛,有人挣,那就有人赔,你看开点儿,不是有这房子的租金吗?欠债也不是事儿,咱跟人商量商量,慢慢还,总有能还清的时候。”
“还是我妹子好,知道体谅我。”孬蛋抓住二妞的手摇了摇:“我生意失败,你嫂子这一通闹腾,好家伙,差点儿没把我闹散架,要不是不忍心把咱那多灾多难的老母亲丢给你一个人,我都恨不得从那楼上跳下去算了。”
“哪就至于到了这一步。”二妞急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这世上有挣不完的钱,命就只有一条,你做了糊涂事儿,留下我侄儿可咋办?咱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心里又该多难受?”
“你说得对。”孬蛋连连点头:“为着咱妈,我也不能去死,她老人家抚养了我一场,我还得给她老人家挣钱养老呢,妹呀,你放心,哪怕欠着账呢,咱妈我也不会不管,我有钱了就给你打,哪怕三五百呢,我也不能缺了咱妈的养老钱。”
得了哥哥的承诺,二妞放心地离去了,孬蛋果然言而有信,隔上十天半个月,打来三五百块钱,二妞有了这点儿钱补贴,再加上自己打零工挣得,倒也磕磕绊绊地给苗青青养了十几年的老。
伤残人士苗青青命还挺大,熬死了彭大元,彭大元过世没多久,孬蛋登门了:“妹呀,你嫂子这一两年不怎么同我闹腾了,我把咱妈接回去吧,让我在咱妈跟前也尽尽孝,照顾咱妈不容易,你也辛苦这么些年了,好好歇一歇。”
说实话,照顾个不良于行额病人确实是又累又辛苦,经过这么多年的操磨,二妞早已疲惫不堪,现在哥哥主动提起要接走老母亲,她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就点头同意了。
孬蛋接回来苗青青,并不是良心发现要给老母亲养老,而是他住的这块儿地方,铁西区要拆迁了。
拆迁房按一点五倍的面积补偿,这栋五层小楼,足足能补偿十几套商品房,然而孬蛋并不满足,他盯上了人家新规划的商铺。他不但要商铺,还要整整一层。
他们家在巷子口,四舍五入等于临街,凭什么就不给补偿成商铺?
可怜残疾人苗青青,被他给当成了个工具人,哪有需要哪里搬,今儿搬去拆迁办,明儿搬去给社区,孬蛋振振有词:“我妈说了,我们家这小楼,是她一辈子的心血,你们要不给个让她老人家满意的价格来,谁都甭想动我们家一块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