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买煤又不能一次买一个月的,借一次车不容易,我不能月月去借人家的车,你一次给齐。”王青青断然拒绝。
王青青态度坚决,彭大元无法,只得把刚装进兜里的钱掏了出来,再加了一些点齐了三十五块八毛钱给了王青青。
“伙食费呢?”王青青数清了钱塞到了自家口袋里:“不打算让你儿子吃饭了?”
“粮本上我有二十七斤口粮,再加他自己的十二斤,三十九斤粮够他吃一个月的了。”彭大元又数出来十一块七毛钱递给王青青。
“好,三十九斤粮食大约也够了,你儿子吃不吃盐呢?吃不吃菜呢?吃不吃油呢?”王青青低着头接着给自己揉手指:“你不给这一块儿的钱,我可是不会给他吃这些的。”
“这些又得多少钱?”彭大元脸色黑如锅底:“还有完没完了?”
“不给也行,我顿顿给他喝糊糊。”王青青抬头笑:“我省事儿了,你省钱了,两全其美。”
这年头各样商品的价格都是国家统一定,蔬菜虽然不好买,价格倒是不贵,孬蛋一个孩子,三两盐够他吃一个月了,这两样开支都不大,最主要就是油,一口人一个月二两菜油的供应,量少不说,价钱还贵,彭大元仔细盘算了一番,提出来这一块儿的开支他每个月给四块钱。
一个月四块,一天一毛出头,配上三十九斤粮食,想吃好不可能,混个肚子饱肯定没问题。王青青爽快地点头答应了,收下彭大元追加的四块钱后笑嘻嘻地对他道:“你人虽然不咋地,对你儿子倒也算尽心了。”
一个月的工资都被王青青给掏光了,彭大元心情很糟糕,他对着王青青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王青青就拿着粮本催促彭大元跟她一起去供应站买粮,有了钱,王青青把粮本上剩下来的油,煤指标全都给买了个精光。
别的人家,粮本上供应的这点子指标根本都不够用的,还要想方设法到处捣腾油票煤票来补贴,苗青青倒好,因为没钱去买,每年她的油煤指标都用不完,还可以在年底把指标卖出去一些换点儿粮食来,不得不说,她实在是太穷了。
买完东西,王青青摊了玉米面煎饼和玉米面糊糊,她没做彭大元的份,做好了饭,她在饭桌上当着彭大元的面儿把昨晚跟彭大元的商议结果告诉了孬蛋,末了对他道:“你爸在这儿,你有意见赶紧说,你不说,等你爸走了,你跟我闹腾我就揍你,听到没?”
孬蛋一听他爸对他的处置,顿时眼泪汪汪就想哭:“爸,以后我不能再去单位吃住了?”
“你去干啥?”饿着肚子干了一早上活儿,王青青还没做他的饭,彭大元很不爽,他没好气地对孬蛋道:“你这么大小子了,长期在单位窜来窜去不好看,平时就在家里跟着你妈,有空就看看书,哪怕不去学校,也得自己看课本多认几个字,少他娘的给老子乱跑,再敢给老子到处惹事生非,操心老子打断你小子的腿。”
教训完儿子,彭大元扔下要哭不哭的孬蛋,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地走了。
眼见着到了晚上,王青青早早吃过饭把厨房门给锁了起来,没大会儿功夫,彭大元他娘就提着一杆秤上门来了,老太太一进门,喊了一声“大元媳妇”就直奔厨房。
厨房铁将军把门,老太太把锁头拿起来摇了两下,发现锁得严严实实,才舍得分一个眼神看向一边儿的王青青:“咋还锁上门了?你啥意思啊?明知道我要来拿粮食,你故意的是吧?”
“妈,不是我不给您粮,是大元说的,以后不让孬蛋再去单位找他吃饭了,给您的那份粮食,全都补贴在孬蛋的伙食里。”王青青认真给老太太解释。
“放狗屁!他要养儿子就不用养老子娘跟爷奶弟妹了不成?你把门打开,我今儿非得把粮拿走,我看他敢说个不字?”老太太鼻孔都被气粗了。
“这我可不敢。”王青青陪着笑低声下气地拒绝了老太太:“妈您见谅,把粮给了您,孬蛋就得饿肚子,我没办法跟大元交代,大元脾气不好,我是不敢惹他,实在不能把粮给您,要不,您去单位找找他,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王青青拦着死活不肯开门,老太太不能硬冲上去把锁头给砸了,她扔下王青青气咻咻地走了。
放过了王青青,老太太却不打算放过单位里的彭大元,她跑到电务段,对着彭大元一通破口大骂,逼着他拿十块钱出来:“以后不给粮食也行,你给钱,每个月一号你送十块钱到家里去。”
彭大元被他娘给臭骂了一顿,又被要走了十块钱,这下是爪干毛净,兜里除了点儿粮票,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单位里的食堂跟外面的国营食堂一样,想要吃饭,除了要粮票还得要钱,二者缺一不可,兜里分文皆无,彭大元连饭都吃不上,被逼无奈,他只得去找同事们借钱,因为名声不好,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借了几十块钱。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眼看快要过年,王青青的裁缝生意好了起来,临近年关,有条件的都开始准备过年的新衣裳了,因为赵小燕同小李姑娘和徐师傅的大力宣传,又有好几个妇女找上门来请王青青做衣裳。
或是男士中山装,或是小孩儿的外罩上衣裤子,或是女士的大翻领外套,不拘什么款式,对王青青来说全不在话下。
活儿计堆得多,手工缝就跟不上趟,王青青用一毛钱一小时的高价同徐师傅媳妇儿租了她家的缝纫机用,一份份量好了尺寸在家里裁好,再提到徐师傅家里,有了缝纫机的帮助。
效率大增,赶在年节前,王青青很是大赚了一笔。
正在王青青忙碌不休的时候,彭大元他娘找上了门,一见王青青堆在桌子上的布料,老太太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她扑到桌子边儿就开始把桌子上堆放的布料往自己跟前搂:“这么多布!你哪儿来这么多布票?”
“哎哎哎!”王青青赶紧把老太太手里的布给拽了出来照原样给叠放好:“您老可不能乱动知道吗?这些都是别人送到我这儿来裁剪的,这弄坏了是要赔钱的。”
“送来裁剪的?”老太太看着王青青手下不停在布料上划线动剪刀:“大元媳妇,你还有这一手?我咋不知道?”
“您咋能知道呢?”王青青轻嗤一声:“您老叫我去你家,就是干活,干完了活儿,饭都不给吃上一口就把人撵走,对我您老能知道个啥?”
“呵呵呵。”老太太干笑两声对王青青道:“大元媳妇儿,眼看着又该过年了,家里得大扫除,你嫂子她们都油头滑脑见活儿就躲,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干不动多少活计,这不,还得靠你,你跟我回去,帮忙收拾收拾。”
“老太太,这要是往年我没事儿的时候呢,也就跟着您回去了,不就是点儿家务活儿吗,我干惯了的。”王青青微微一笑:“今年是真不成,我跟大元夫妻感情不好,他不怎么给我生活费,这您是知道的,自打上上个月起,他是一分生活费也不给我了,我得挣钱养活自己,没时间去你家干活。”
“就算大元不给你生活费,那你也还是我儿媳妇呢。”老太太沉下脸教训王青青:“咋地?我这个做婆婆的,还指使不动你了?大元要是知道你这样待我,他能容得下你?”
王青青不需要通过讨好婆婆来讨好丈夫,彭大元,包括彭大元他娘在王青青眼里跟路人就没什么区别,她对老太太的威胁无动于衷。
“老太太,您甭指使我,您还真指使不动。”王青青放下手里的剪刀把裁好的布料叠起来:“就是彭大元站在我面前,我还是这话,不去!我不吃你们彭家的饭,却要给你们家干活儿,说到哪儿去,也没这个理儿是不?”
王青青油盐不进,彭大元她娘铩羽而归,老太太岂会甘心?指使不动媳妇不还有儿子呢嘛?她跑到单位把彭大元给揪到家里美美地干了一天活儿。
彭大元被他娘给指使得脚不沾地,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回到单位两天还没缓过来劲儿,孬蛋又找到了单位来:“爸,过年你给我做衣裳不?”
小孩儿是最盼过年的,过年有肉吃,还有新衣裳穿,不管家里再困难,父母总要给孩子做身新衣裳,往年苗青青过年是一定会给孬蛋做一身的,今年王青青只给二妞做了,对孬蛋却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