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花愁坏了,跟老伴商量了一晚上也没商量出个办法来,最后叶广山道:“实在不行,叫青儿陪着,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王秀花嘟囔:“两张车票,那得不少钱哪。”
“那也没办法。”叶广山磕磕烟灰,说:“儿子不在家,儿媳妇又这么个身体情况,破财消灾吧。”
老俩口把打算跟方芳一说,方芳却不乐意:“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行。”
老俩口不想这也不行,一时没了主意,正面面相觑,叶青说话了:“嫂子,你就带我出去看看景吧,你放心,我出去什么都听你的,只给你拎包打杂,决不给你添乱。”
方芳算是看出来了,不带着叶青是不能轻易出门了,思考半天,点点头算是答应。
次日,叶广山赶驴车将两人送到火车站,看着两人买票进站才回去。
绿皮火车冒着黑烟,缓缓开动,呼啸着朝南方驶去。
遭了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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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方芳上了火车就趴在桌子上补眠,靠窗边坐的叶青望着路边飞快后退的景物雀跃不已,只恨没人分享。
第二天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方芳见叶青还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也随着的往外面看,火车外边的景色千里一个样,无非是田地农舍,树木湖泊。她就不明白了,这样的景色叶青怎么就能看了两天了还不厌倦?
“怎么能厌倦?”叶青说:“没有一处是一样的,哪哪都新鲜。”
方芳就笑:“那到了海市,我带你多走走。”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终于到了海市,他们下了车,方芳身上只背了个小包,所有的行李全在叶青身上,她肩扛手提,脸色又被秋收时晒得黢黑,活跟个逃荒的盲流一样。
出了站台,两人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身材长相都与方芳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妇女。
料想是方芳母亲。
方芳看到来人,早已红了眼圈,哽咽着扑到中年妇女怀里,一声“姆妈”喊得肝肠寸断。
方芳妈妈倒没那么感性,眼圈虽说也变了,没掉眼泪,看女儿身材圆润,就叹口气拍拍方芳的肩膀,转头看向叶青,问:“这是……”
方芳擦了眼泪,道:“叶卫国妹妹,叫叶青。叶青,这是我妈。”
叶青不卑不亢的打招呼:“婶子。”
方芳听到她这样称呼,嘴角勾了一下,并未出声纠正。
方芳妈妈只是接过了她手里的一个箱子,带头朝前走,说:“回家吧。”
三人坐了公交车回到方芳家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老式居民区,楼房低矮,弄堂狭窄,路面磕磕绊绊,电线如蛛网星罗棋布,高高矮矮的孩童聚在路口玩耍,踢毽子跳皮筋童声稚语欢声一片。
一行三人来到弄堂口,有三三两两对坐下棋或者坐路边闲聊的老人朝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青走在石板路上,瞅着两边逼仄的建筑,觉得这大城市有些老百姓住的也不比青山村的人宽敞。
不过这里的人大都衣着干净,头发整齐,人人光鲜亮丽,不像农村的汉子女人,腿脚鞋子,常年都带着星星点点的泥点子。
方芳的家是个院子,虽然小小的厅被家居摆设挤得满满当当,但收拾的十分干净,看着也还行。
方芳妈妈将两人带到客厅休息,就挽了袖子进南边的厨房做饭。
方芳跟着进了厨房,迫不及待的问起早就想问的话:“姆妈,咱家又搬回来了?多长时间了?”
方芳妈妈头也不抬的摘菜,迟疑了一瞬才说:“搬回来一个多月了。最近忙,也没写信告诉你。另外……”
方芳问:“什么?”
方芳妈妈朝客厅看一眼,说:“没什么。”
方芳没想到家里会变成以前的样子,还有些愣怔,捧着茶杯发呆。
自己家搬回来了,那贝家,一定也搬回来了吧?
她缓缓起身,推开其中一扇房门进去,走到窗户边,定定的看马路对面的住宅。
到了晚上,叶青困了先睡了,迷迷糊糊被一阵轻轻的哭声惊醒。
房间里不见方芳的踪影,客厅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方芳妈妈正轻声安慰女儿:“事到如今,你也不要悔不当初,人没有前后眼,这不能怪你。”
“呜呜呜……”方芳哭的更厉害。
方芳妈妈又说:“眼下最重要的,你要考上大学,离开那里。”
良久方芳才止住哭泣,说:“离开了又怎么样?我怀孕了,我跟贝城泽已经完了。”
她们提到了一个名字,贝城泽。
叶青不会记错,这个人就是方芳的初恋男朋友,他们因为命运捉弄分开,又因为考进一所大学,破镜重圆了。
她躺在床上,心里也为方芳为难。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孩子爸爸,两难的决定。
你只想到你跟贝城泽……等等,姓贝,这海市很多姓贝的吗?还是贝城泽跟贝城誉本就有什么联系?
她下床,从包袱里翻出贝城誉那封信的封面,看到地址还是A省的,并不是这里。
那是巧合?
她被这个问题搞得头疼,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晚上睡得晚,早上叶青起晚了,方芳家里的人已经起来洗漱,准备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方芳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眼微微发红——昨晚上哭了,不可能没有痕迹。
叶青看见方芳妈妈在厨房忙活,进去帮忙,被她客气的拒绝了。
叶青不太好意思不干活只吃饭:“婶子……”
方芳妈妈笑笑,说:“还是叫赵阿姨吧,咱们这都这么叫,你就入乡随俗吧。”
叶青点头:“哎。”
吃过早饭,方芳家里人都走光了,方芳带叶青出门到市中心的百货公司那里转了转,买了件衣服,又一起在饭店里吃了顿饭,往回走时,方芳说:“我想在这里待几天,你明天自己先回家吧。”
叶青一愣:“嫂子,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我……”
“这里是哪里?”方芳问她。
“你家啊。”叶青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决定。
方芳笑笑,说:“那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青说:“嫂子,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家里反正也没什么活,我陪你待着呗。”
方芳转身朝前走,说:“不必,我不要人陪。而且你尽管放心,我怀了它,就会生下它,至于以后,也会等生下这个孩子再做打算。”
她回头看着叶青:“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叶青心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是来监视她的。哎哟我天,叶青心说,这人可真够呛,你怀不怀生不生,别人还真看不住。
至于叶卫国以后怎么办,叶青也操心不来,那就不要操心。
但这些话她没法说,只能照方芳说的办:“行,我明天就走。”
到了第二天,方芳妈妈看见叶青提着包出门,好歹说了一句:“刚来怎么就要走?多住几天吧。”
叶青勉强笑笑,说:“家里忙,我把嫂子送来就放心了。”
方芳出门将她送到公交车上,告诉她买哪个地方的票,就转身走了。
叶青也不与她计较,反正以前就知道她那个人,不是什么热心的主。
车上人很多,她注意听着报站,到了车站路,就随着人流下车。
还是来时的哪个车站,她到售票口报出地名,售票员说:“二十块钱。”
她把包挂到肩上,一摸口袋,心里一惊:口袋里空空荡荡。
售票处人来人往,各种口音嘈杂喧嚣,她的耳中却只听见一阵“嗡嗡嗡”的耳鸣,别的声音都变得微不足道。
旁边排队的大婶看她摸着口袋就变了脸色,关切的问她:“姑娘,你钱包是不是被偷了?”
她无奈的点点头,说“刚才还在的……”
四周的人七嘴八舌的说:“别愣着了,赶紧到车站派出所报案吧。”
“真是可怜,一看就是头一回出门,还遭了贼。”
她顾不上别的,离开售票处,出了车站,问了人,才知道往旁边走几步,有个不起眼的房子,门口竖着挂了一块匾的,就是车站派出所。
她进去做了记录,也没抱多大希望能把钱找回来,就又出了这门。
站在陌生的天空下,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叶青第一次对这个城市生出了畏惧——原来这里不光有舒适的生活,还有令人猝不及防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