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热恋+番外(57)

钟意提前到了一天,没有告诉任何人,牧鸿舟也不知道她回国了。

她很早出了门,出租车把她载到龙华小区。

门口保安换了人,钟意有些忐忑,她如今已经不是业主,没有卡是进不去的。她正想着蹲几个早上买菜回来的阿姨跟在人家后面浑水摸鱼进去,保安从窗户后面看了她一眼,竟然大发慈悲,把挡杆升上去了。

估计是把她错认成了哪个业主?钟意想道谢又害怕露馅被赶出来,于是她就当是运气好,抓着机会赶紧溜了进去。

远远地就看见了半山腰处风水最好面积最大的独栋别墅,那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家。

钟连海死后这里也依旧是风水宝地,房价不降反升,据说法院拍卖时各大富豪挤破了头,因为当时流传一个说法,钟连海八字不够硬,撑不起亨通财运遭到反噬,他的死恰恰说明了龙华山是块宝地。

很难想象一群身价不菲的成年人竟然会相信这种鬼话,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买下了它。

门口和窗户到处没有贴封条,说明房子已经拍卖出去了,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人居住生活的迹象。

墙上挂着一个记录本,每周有花匠和钟点工过来签到。院子里种满了玫瑰,她房间的窗帘半开着,里面竟还保持着原来一模一样的摆设。

当真是个钱多烧得慌的冤大头了。

这里看起来崭新而冷清,没有她料想中的城春草木深,正好省去她伤感溅泪一把。

钟意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回到出租车里,“去临泉墓园,谢谢。”

出门时还艳阳高照的天气这时候很应景地下起了小雨,钟意在山脚的杂货店买了一把伞,雨滴碰撞伞面的滴滴答答声陪着她走完了两千级台阶。

距离国内清明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墓园里人迹罕至,钟意经过一排排被雨淋得残湿的香案烛台,上面的花也渐渐枯萎,被今天这场雨一浇,明天就能化作春泥了。

钟连海的墓地选址低调,但是很好找,生平简介就五个字,拉远了看像是座无字碑,反倒在一众洋洋洒洒的长篇檄文中显得打眼。

钟意走过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墓前摆着的一束雏菊。

显然,这束雏菊还很新鲜,明亮的花瓣吸饱了雨水,绽放更甚,清澈的露水折出丰润的光泽。

香案上摆了几个水果和三炷香,香被雨水浇灭了,水果表皮却被冲刷得干净鲜亮,蓬勃得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有人刚刚来过,香只烧了个顶,应当离开得不久。

钟意想不到除了她还会有谁来吊唁钟连海。

她把那束雏菊往旁边挪了挪,她依旧买了一束百合,一黄一白摆在一起倒也相衬。

地面湿滑,有些泥泞,她直直跪下。

“爸爸,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已经三年了。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钟意胸口数次起伏,将眼中翻涌的泪意压下,继续她平淡家常的倾诉。

她对钟连海讲述三年来的生活,说她过得很好,锦衣玉食身体健康,很快就要毕业了。

“爸爸,我原本打算留在英国,可是现在有些想回来了。一个人在国外很孤单......好吧,也有某个人的原因,我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和他纠缠在一起了。我们都没有亲人,他说想要陪我一辈子,我觉得我应该试着相信他。”

之前她觉得牧鸿舟什么都不懂。

十八岁的牧鸿舟不懂什么事喜欢,二十四岁的牧鸿舟不懂什么是爱,只不过被她强行开了情智,只拥有过她一个人就认定了这是爱情。

所以她不相信牧鸿舟,觉得年轻人的表白热烈而廉价。

可是当她确信自己爱上牧鸿舟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凭什么她对自己就那样笃定,对牧鸿舟却双标苛责?如果日久生情是廉价,那么一见钟情岂不是更不值得信任?

况且,就算不相信牧鸿舟,好歹也相信相信她自己吧。

难道钟意会配不上牧鸿舟的爱吗?

钟意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卑微两个字,就算家道中落被软禁监视,旁人笑她是丧家之犬,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因此而掉价了,一个人的尊严和骄傲不需要靠金钱支撑。

牧鸿舟站在高处众星捧月的时候她喜欢他,一无所有生涩呆板的时候她也喜欢他,钟意只是喜欢牧鸿舟而已。

牧鸿舟也只是喜欢钟意而已。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钟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起身时膝盖都痛得发麻了。

“爸爸,那我就先走啦,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拜拜。”

钟意挥挥手告别,垂眸看了那束雏菊一眼,转身走了。

走到半山腰时手机响了,钟意接起放在耳边,听见牧鸿舟说低沉悦耳的声音:“小意,早上好。”

钟意看着头顶暮色渐至的天空,勾了勾嘴角:“早上好。”

“我明天下午到伦敦,你有空来接我吗?”

“没有哦。”

“......好吧,那我来接你吃晚饭。”

钟意挑眉:“晚饭么,应该也是吃不成的。”

牧鸿舟顿住,有些惶然地:“怎么了吗,小意,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有啊,”钟意眯了眯眼,“牧鸿舟,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吧?”

“没有啊。”牧鸿舟很冤枉,他连商业机密都没瞒过钟意,她要是想整他,他能立刻变成穷光蛋。

“哦,那我问你,你今天下午在哪?”

牧鸿舟明显迟疑了一下,“我......刚刚爬山去了。”

“哪座山?”

牧鸿舟眉尖一蹙,“小意,你......”

“我在临泉墓园。”钟意娇气地往台阶上一坐,“过来接我。”

第39章 ...

牧鸿舟把车开回去, 从山脚一路往回跑,气喘吁吁地在钟意面前站定,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她。

钟意支着下巴都快睡着了, 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拿起手机对着他:“五十分钟。”

牧鸿舟弯下腰,连人带手机一起摁入怀中。熟悉的香味飘入鼻间,那种不真实感才一点一点消下去。

钟意此时正真真切切地被他抱在怀里,他没有做梦, 刚才那通电话也不是恶作剧。

刚才电话里钟意说完就挂了,牧鸿舟下意识地觉得她在整他——她三年都不曾动过回国的念头,怎么这会招呼不打毫无缘故地就回来了?

可是万一呢?

哪怕这件事的真实性只有万分之一的, 牧鸿舟也必将为之不顾一切地回头去追。

他跑得太急,出了一顿猛汗,后背的衣服面料微微湿着贴在皮肤上, 隐约勾勒出精瘦流畅的背肌。

钟意在他怀里闻到了夹杂着一点汗味的清幽冷香,蓬勃又清新。

他抱得很紧, 钟意的呼吸有些乱, 伸手推他:“松开, 一身汗味臭死了。”

“臭吗?”牧鸿舟立刻松开了,抬起袖子闻了闻, 心想应该还好吧。

钟意扶着台阶扶手往山下走, 牧鸿舟跟上去, 看见她一瘸一拐地, 扶着她说:“......你的脚怎么了?”

钟意上山走了几千级台阶,在墓前贵了大半个小时,疼痛刺骨,膝盖被磨得通红, 刚才差点站都站不起来。

她摇头,淡淡道:“没事,坐久了腿麻。”

牧鸿舟看到她牛仔裤膝盖以下的泥泞痕迹,猜出了大概,走到她前面微微弓下|身,“我背你下去。”

钟意走了几步确实疼得厉害,就由他背着了。

她的手不像从前那样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而是有些克制地攀着他的肩膀,脑袋也没有贴着他的后颈扯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若不是手感和从前一样,牧鸿舟几乎要以为自己背着的是另一个人。

钟意一路上都很沉默。她在钟连海墓前说得太久太多,语言中枢陷入惫怠缓滞期,牧鸿舟叫了她好几遍,她才有些迟钝地应道:“......嗯?”

“没事,”牧鸿舟笑了笑,“就是叫一叫你,以为你睡着了。”

“哦。”钟意很慢地眨了眨眼睛,说:“没有睡着。”

牧鸿舟尝试着和她聊天:“怎么想起回国了?”

天边的一抹残阳仍在顽强地与黑夜厮杀,钟意看得出神,“......陆渐屿明天订婚,邀了我参加。”

牧鸿舟顿时眸光惨淡,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陆渐屿一个电话就能让钟意回国,而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仍换不来一个点头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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