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记+番外(111)

成碧想他所遇非人,柔声道:

“乖阿竹别难过,陛下隆恩浩荡,能独宠你是你的福分,现在陛下疼别人了,你也自在。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宫中四季交替,年复一年,日子还长着,你我相伴,消磨时光,不失为幸事。”

他剥了碗果子,递给傻子,见他泫然若泣,叹气:“别想了,吃点儿,啊。”

傻子愣愣地听着,点了点头。

成碧寻思着傻子老闷在屋里也舒服,便在天暖时将傻子抬到外面去透风。

成碧疼他,一并陪着他。傻子脸上的伤消肿,敷了粉的嘴角仍泛青紫。二人坐在园中,度过春风秋月,傻子不爱说话,眸中秋水深深,垂下眼帘,无人再读得透他所思。

罢了,本就是个傻子了,有甚好让人理解之处呢?

夜深,成碧哄完傻子,要回自己房去,推开门,便见宋徽明站在门口。

他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是冲着傻子来的。

“陛下……”

宋徽明示意他莫要出声,继而将他支走。

屋中无光,傻子已然睡去。

他这些时日忙于政务,空暇时便往宫观去。

天水之言应验了。

他帝王紫气中的凶相终究祸了人。

祸了他所爱之人。

他欲让宫廷术士消去他这天生的凶相,却被告知无解。他甚至派人去民间寻张天水,期许这人在为他排忧。

他发现了,他的确控制不住对傻子的凌辱之欲。无论他是宋徽安,是成佳还是阿竹,他愈心系于他,愈想行凶。

他这些时日不见傻子,便是害怕自己失控再了他,是故只敢于夜深人静时,偷偷来看他。

【作者有话说:唉,都疯了】

第107章 囚鸟其三

阿竹头发又长了些,未施粉黛,秀丽可人。

他的心上人是月上雪,莲间露,眉目间本不该有忧愁。

秋天了,也不知他鼻尖是否凉了。

宋徽明欲伸手去探,却堪堪停在傻子脸前。

他摇摇头,无声叹息。

陛下在成碧宫中赐下不数御寒的草药衣饰,成碧一并拿去供着傻子。陛下入夜后偶尔会来看傻子,却只是看看。他一个外人都觉得他二人间十分奇异,可宋徽明不说,傻子不知,他亦不点破。

傻子畏惧陛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此事为好。

今年暖冬,腊梅早开,昨日夜雪,宫中梅雪相映成趣,成碧给傻子裹了个严实,拉他去赏腊梅。

二人正喝着茶,却听雪地中传来一串脚步声。

“这是到哪了?”

来人音色郎朗,沉稳动听,定是个仪表堂堂的俊郎君。

宫里何时来了成年的男子?

后妃不可轻易见男子,成碧忙掰着傻子的脸转过去,以背示人。

一小童道:“乐王殿下!您等等小的!”

乐王?这可不就是先皇的十五殿下宋徽齐吗?

当年废太子党羽溃倒,陛下登基,早早将十五殿下送出京去了封地,无事不可入京。

乐王殿下居然回京了?

见乐王愈来愈近,成碧身边的太监忙上前将他拦住。

“殿下,老仆在碧公子宫中当差,二位公子在前头,还请殿下绕行,去年陛下在御花园里新种了片竹林,兼有梅树,加上这几日下雪,林中美景可谓一绝,殿下不如移步那处。”

宋徽齐道:“也可。”遂离去。

他是封王的皇族男子,需与皇兄的妻妾避嫌。

更何况,前方一人背影眼熟得刺眼。

小侍童气喘吁吁:“殿下您脚程慢些!小的跟不上啦!”

正逢此时,天刮阴风,一眨眼就变了天。

园子顿时为股彻骨的寒气贯通。

成碧扶起傻子:“回去吧,别冻着了。”

傻子起身,望向枝头一簇黄梅。

“小傻子,回去啦。”

宋徽齐此次回京,本是朝觐述职。年关将至,宋徽明便留他下来过春节。

他毕竟是先皇为数不多的活到成年的皇子,宋徽明再不待见他,也要做足了虚假的兄弟情谊,时常请他进宫来叙旧。

幼弟不过是被软禁在封地里没有一兵一卒的无权王,他帝业已成,何足畏惧。

这日,宋徽明召乐王进宫。

宋徽齐五官像先皇,比起果断英武的父亲,更多几分书卷气,同气势更甚先皇的宋徽明对坐,兄弟君臣,一眼便知。

兄弟二人一问一答,了无生趣地嚼蜡。

酒过三巡,便听宋徽明道:“话说十五成婚都有几年了,仍未有子嗣,可是与弟妹情感不和?”

宋徽齐笑道:“多谢皇兄关心,她毕竟比臣弟小好几岁,嫁来时才不过十二,身子骨又比寻常女子弱上几分,臣弟与她相处好几年,感情融洽,只想等她调理过来,可以生育了,再做子孙打算。”

“深情是好,但祖宗根基是开枝散叶来的,你虽顾着弟妹,也不可忽视子孙大局,不如这样,朕赐你美女数名,供你繁衍王子王孙,如此一来,既不辜负你对弟妹的一片真心,又不枉顾祖宗期盼,岂不两全?”

他嘴上关怀备至,还不是想借香火彻底控制他的人生、乃至血脉的走向?

宋徽齐于心中冷笑,却不好推辞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只好道:“那臣弟便收下皇兄这份大礼,皇兄如此关心臣弟臣弟实在是感激不尽。”

“臣弟喜欢,便是好的。来,让美人们上来。”

一串串轻软若无的脚步声由外传来,殿中竟忽生出一股奇异绮丽的春日香风。

环肥燕瘦皆有之,但见一蒙面美人倩影独绝。

宋徽明脸色骤变。

宋徽齐回头,亦大惊。

“停,都给朕停下。”

众美人跪拜,傻子不及反应,直摔坐在地,面纱滑落。霎时间整个大殿颜色尽失,众佳人皆为绿叶。

傻子知道自己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数月不见宋徽明,仍怕得直抖

“夫,夫君……”

宋徽明沉声:“你怎跑这来了?”

成碧那小蹄子呢?

“碧哥哥被皇后娘娘叫走了。是,是一个穿粉衣的姐姐拉奴来的……”

小傻子指不定给哪位后妃坑了。

“夫君,奴,奴是不是做错了,奴错了,求夫君莫打我……”

“夫君不打你,乖。”

宋徽明低声问送美人来的太监:“怎么回事?”

那太监头嗑得比新年的钟声还响:“陛下息怒!老仆也不知!这些美人在潇宫住了好几月,从不出去,对……对!今个儿早上,丽妃娘娘有来过一次。”

“这么个大活人混进去了,你们都瞎了?”

宋徽明拉傻子起来:“摔到没?”

见傻子将目光投向身后的宋徽齐,宋徽明登时不悦:“眼睛转回来。”

傻子一惊,忙看向他,目露哀求神色:“奴错了,奴只觉得那个人好像夫君,忍不住多看几眼,奴再也不敢看他了。”

“那是夫君的皇弟,自然与夫君像。你先回碧哥哥那,别冻着。”

傻子如获大赦,由宫娥扶着站起来:“奴,奴回去了……”

宋徽明摆手:“去吧。”

再回头,宋徽齐避兄长内院之嫌,只淡淡喝了口茶。

“方才出了点差池,让十五见笑了。不知这些美女,你可还心仪?”

“臣弟惶恐,臣弟以茶代水,再敬谢您一杯。”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

宋徽明留他在京中多住几日,无非是要确认他有无二心。

他是先帝先后唯一还活着的儿子,于宋徽明并非好事。

他虽不能称饱读经书,但以史为鉴,终有所顾虑,前些年有朝臣秘密拜访,皆被他闭门回绝。

宋徽明给他的生路,便是让他当个闲散王爷,待在封地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一堆子孙,早早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

后日是除夕夜,初一他便能离京了。

想起家中的妻子,他心中的焦虑便化解几分。

……至于今日殿上之事,便当看不见好了。

他本也想不到,他还能再见到那人。

他幼时经历浩劫,目睹母亲自尽,而后性子愈发阴郁难定。

他在封地上听闻废太子病亡,谁知忽然又被送回京去,兄弟再相见时,不见昔日神气尊贵的少年兄长,只见一落魄疯子。

阿弟,来啊,哥哥好想你,快来,让哥哥抱抱你……

那任惨状犹胜路边流乞,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那骷髅般沾满泥灰的手挨上他的脸,他只觉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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