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这些时日笑容满面,倒是顺眼不少。
宋徽安不由得“啧”了一声:“快起来,又没人盯着你看。”
“臣遵命。”
宋徽明轻笑着站起身,来到他身边。
“几日不见,阿竹可有想夫君?”
宋徽安随手将书案上一物丢给他:“拿好,这是本宫赏你的寿礼。”
“殿下,这不是香料么?”宋徽明哭笑不得。
宋徽安把玩着银香囊球,悠悠道:“赏你往后一年都给本宫换香料,还不谢恩?”
“是是是,多谢殿下。”
目光扫过宋徽安案上的图纸,宋徽明道:“殿下这是在画什么图呢?祖母寿辰已过,父皇母后的生辰也还早,是哪位贵人值得您亲自动笔画图纸了了?”
宋徽安轻哼。
这登徒子,说话时分明带着明知故问的自喜。
他心里甜得淌蜜,假作嗔怒,抬起手便要撕了那纸:“今年来不及了,明年份的先备着,有瞎子不领本宫的情,本宫就也不送这份礼了,省得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音未落,他便被宋徽明横抱起,手一松,沾了墨的笔摔在地上,弄脏素雅干净的毯子。
“那殿下就把自己送过来。臣提前将这礼收了!”
“小心,别踩到墨。”
宋徽明干脆抱着他朝熟悉的地方走:“这样殿下不就踩不到了么。”
“本宫是说你!”宋徽安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你这糙人,本宫不管你了。”
见对方口是心非,主动将脸凑过来蹭他,宋徽明也笑道:“阿竹这样惦记着夫君,夫君很是感动。”
宋徽安嗤笑:“还不是你臭不要脸。”
和这人说不清道不明地过了半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食髓知味了,再者宋徽明忙得很,并非日日入宫,二人在人前守着礼法,实则聚少离多,偷情都是偶尔调剂口味了。
至于宋徽明对他大不敬这事,等未来他拿到实权了,再好好治他一番。
他吻着男人的时候想,若这混球伺候他伺候得到位,他倒也能稍微放他一马。
第98章 春去
“给你备着桂花羹了,壶里暖着呢,快快取来,本宫要喝。”
“是,臣这就去拿。”
这暖了身子,胃也一并要暖。宋徽明爱极这烟视媚行的娇蛮美人,暗笑他不知命数多变。
且行且珍惜。
宋徽安捧着桂花羹,明知故问:“你生辰当日,不进宫吧?”
“阿竹,亲王生辰是不值得宫中操办宴席的。宫中派些赏赐足矣。”
“你倒是容易满足,”宋徽安眯眼笑着,往日都是被宋徽明将军,此时他竟生出在羞辱中占上风的幼稚满足,继而道,“到明年,本宫再派百十来个妖男艳女给你,可好?”
“那些幺蛾子怎么入得了臣的眼,”宋徽明拥着他,意味深长,“臣这眼睛这辈子,就只装得下殿下。”
“……又说孟浪混话!”
宋徽明知他羞意难掩,忽视他烧红的耳后根。
“殿下,‘私事’汇报得差不多了,臣该走了。”
“这就走了?建王莫不是头鹰,得了便宜叼到兔子就跑?你给本宫回来,过会儿再走。”
这么大的人肉靠垫,他太子殿下还没享用够呢。这人来了又走,分时方恨合时短,他心里发痒,又在宋徽明手腕上掐出道红痕。
“留下来陪本宫。”
宋徽明但笑不语。
假凤鸟用情出奇娇痴,他怎会不喜欢,只可惜他这棵给凤鸟作陪的梧桐。亦非甘心作陪的真梧桐。
“阿竹,别闹。”
宋徽安也知他不可独处太久,只低声道:“行了,去吧。”
却说宋徽明生辰后,便又出京,且时临危受命,圣旨来得突然,宋徽明不及同他告别,便急急出京,像是长明有断不弯的案等他亲临。
宋徽安再知这是天子有意将朝政中心留给他,也不免难耐了。
闲暇之余,比起胡思乱想,不如寄情于外物,省得多费情丝,将一颗春心捧给不解风情的秋雁。
天高云远,不见归人,宋徽明常送些小食书信回来,一笔一划写下的、不可露骨的溢美之词,均不如相见时一声关切入微的“想你念你”。
他时常感慨,宋徽明当真是个混账,荒唐事做了一堆,竟还让他害上相思苦病。他此前从未动情,怎知连等待云中锦书的滋味竟愁人如斯。哪怕身边不见这人,日常吃食饮茶,他都会不自觉地想宋徽明在时的光景。
等宋徽明回来了,他定要重重罚他。
却是东宫库房中一直留着块翡翠毛胚,通体润雅,兼有些许粉绿嫣红,很是灵气可爱。宋徽安对着这玉胚,将图纸改了又改,唤来玉春堂的老师傅,不让人走了。
就连前些年送给老祖母的那尊兰赤山子,他都未从头到尾盯着,偏生他舍不得糊弄那冤家,也不知他何日归来,每日对着那一点点被打磨雕琢出形态的翡翠,也算心中留有念想。
再骄纵的脾气,都为情丝缠得柔软些了。
芍药层叠绽放的瓣儿渐渐显出,雪落宫墙,月空寂寥,宋徽明仍是不归。
他问前朝堂的大人们打听一二,建王殿下几年除夕怕是回不来了。
竟都大半年未见了,记及去年除夕后那堪称甜蜜的半年,他只觉现今更是凄清无依,见了那玉芍药,都不免神伤冷笑。
老工匠精明得紧,知手底那玉怠慢不得,仍细细雕着,太子一颦一笑均不敢看了去,只怕手中不稳,便要被降罪。
等那玉芍药的茎叶都清晰如生了,宋徽明才踏着春风回来。
男人眼中是春池的水,英姿勃发,叫他怦然心动,连杯中热茶洒出来烫了手都浑然不知。
“阿竹,我回来了。”
宋徽明此次出行大半年,功高绩盛,天子大悦,设宴宫中,为爱子接风洗尘,侍奉宋徽安又听闻自己陵寝进度有成,更是欢喜。
颠鸾倒凤一番,宋徽安直掐某人的脸。
“这半年在外头,可有染什么脏东西?”
宋徽明道:“夫君心心念念都是爱妻,怎见得了别的。”
“……你还走么?”
听他小心翼翼地问,宋徽明不觉笑道:“这要看父皇的意思,不过我出去这么久了,少说得在京中歇歇,你生辰前,我大概不会走了。”
宋徽安生辰在夏中,只比宋徽明早一月,宋徽安听得欢喜,哼道:“我生日那天,你别回府。”
宋徽明笑道:“留臣在内宫过夜,可不能让人说了去。”
“你又不是没留过,就说是陪我聊江山社稷,建王和太子怎么着也不会关起门密谋造亲父的反,你怕什么?”
宋徽明笑:“阿竹,分明去年除夕的时候,你还谨慎忌惮得很。”
“和你这混蛋在一起谈什么狗屁忌惮,”宋徽安鲜用粗鄙之言,红着面轻骂,竟从枕下掏出把剪刀来,“喏,过来。”
“阿竹,你要谋杀亲夫?”
“混账东西,”宋徽安笑骂,“剪你几缕头发,我留着看。”
“你不如提前去缝个香囊。”
二人自幼便学习祖制礼数,自知这是用以纪念亡侣的风俗。
宋徽安手一抖。
“胡闹,我们……上不了台面的,你还未婚配呢,谈不得死。”
他想起自己那陵寝,又道:“你少说些胡话,说不定我还念你的情,在你百年后偷偷在地宫里留一个格子放你头发。”
宋徽明低头吻他的手背,叫宋徽安见不得他眼中流转的暗光。
“吾妻爱我,我自是感恩戴德。”
一往情深的话他说惯了,半载未见,宋徽安只觉听不厌这些,心中暖极。
“这回去南方,可有带些东西给我?”
“当然有。”宋徽明取出块质朴的拙玉来。
说是玉,不如说是块绿中带白的破石头,雕成两只鸟的样子,由红绳串着。
“这是何物?”
“鸳鸯,我刚至南国便是七夕,真金白银的东西你都瞧腻了,闹市上挑了个民间小饰,在一堆金银玉饰间反倒稀罕。”
“你倒是有心。”
见宋徽明笑弯了眼,宋徽安又道:“我可不会输你。”
宋徽明挑眉:“真要送我一百个妖男艳女?”
“哪年的事了你还记得?”宋徽安拽枕头砸他,“你给我过来,让你满嘴胡言!”
他心道要留些惊喜给宋徽明,是故并未提及那盆翡翠芍药。等到了那日,再让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