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记+番外(100)

宋徽安畏寒,披白狐裘,抱着小手炉,任宋徽明拉着,走在黑漆漆的街上。

此处无烛火,东面的烟花尚可将街道上的青砖飞檐照亮。

宋徽明的面庞也在温暖的光中柔和起来。

“夫君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没人的好去处。”

他口无遮拦,宋徽安后怕至极,忙道:“你又胡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

“那又如何?我又不害臊,不如趁势向父皇提亲,将你娶到我的王府上。”

见宋徽明贼心不死,宋徽安作势要踹他:“闭嘴吧你!”

“怎么弄得像是我逼殿下来了,殿下自己有脚,要不是自己乐意,怎么跟着我出来?”

宋徽明笑笑,躲过他一踢,竟将人拦腰抱起,道:“十五他们还有小太监给抱着看烟花呢,殿下不如借臣一用?”

宋徽安见四下当真无人,遂放心些,又道:“随你吧。”

宋徽明在他额上亲一口:“哥哥的好阿竹真乖。”

宋徽安对他这亲昵劲儿实在没辙,任他抱着,忽然道:“以后呢?”

“什么以后?”

宋徽安瞥他一眼。

“容颜易老,本宫终究要蓄胡及冠,做伟丈夫样貌,你迷恋本宫皮相,到了那时,再想起自己罔顾人伦之孽行,无悔么?”

第97章 春来

宋徽明笑道:“胭脂粉黛,佳人求之,待到香残粉尽,佳人悔乎?君子尚佩辟芷秋兰,芳草凋零,君子悔乎?殿下于我同兰芝,得之我幸,何悔之有?”

宋徽安哑口无言。

“再者,殿下是明日之君,臣终归是臣,臣侍奉殿下,与臣追求殿下并不相干。黎民苍生只求安康幸福,殿下给他们粮米平安即可,悠悠众口哪管得到殿下同谁有情?”

宋徽明放软的声音,目光如水。

“殿下,心悦于你,我不悔的。”

宋徽安久久无言,心道这冤家赶也赶不走,杀也杀不掉,若真有意对他好,能识得大体不误事,不如就随他去了。

他才不愿承认,他分明是动了春心,为这段本不应起的、被这冤家逼出来的孽缘。

他小声道:“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阿竹吧。”

宋徽明一愣。

他奢想已久的妥协,真的来了。

“你这样唤我,没些我不想听的东西,反倒让我好受些。”

宋徽明知他放不下伦理纲常,却终究被禁忌而隐秘的纯情所动,不让他以君臣兄弟之称唤他,便是想少受良心之累。

换而言之,宋徽安回应他了。

宋徽安羞得不愿看他,却轻轻抚摸他手上的泡,道:“你遇到人都这么献殷勤么。”

宋徽明笑:“是特供给你的殷勤。”

万千烟火在远方的高空落下,冰面上映出一尾尾光,正如男人的眼中跳跃着火焰。

宋徽明正要低头吻他,却忽然放下他,冲街道的阴影喊道:“谁?!出来!”

宋徽安登时脑中嗡嗡作响,脸色大变。

被人看见了。

宋徽明有入内宫执刀之特权,当即亮刀上前,冷声道:“出来。”

阴影中的人瑟缩着,露出张稚嫩的白脸。

是个面生的小宫娥,衣着简朴,应是做劳务的。

“殿、殿下!”

那小宫女不停磕头:“奴该死,奴该死,奴瞎了眼,什么都没看见,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她本是出来寻平日养在小院中的野猫的,不想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面如死灰。

宋徽明掂一下刀,以刀背斩其颈。小宫娥当即昏死。

宋徽安还道是他在內宫杀人,当即面如菜色:“你杀了她?!”

“自然不会,”宋徽明异常冷静,“这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得找张天水帮个忙。阿竹你先回去吧,外边冷。”

宋徽安疑道:“你作甚?”

他方才在男人眼中,分明看到暴戾的杀意了。

“你且放心。乖,先回去。”

宋徽安左右为难,良心备受谴责,抽出片刻,只应道:“嗯。”

“你快些。”

除夕夜,张天水被留在皇家道观中,倚在躺椅上喝茶,见宋徽明拖着个人进来,奇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宋徽明冷声道:“这小蹄子见了不该见的东西,毕竟是宫人,本王不好动手,还请仙师帮忙。”

“这有何难?”张天水提起那宫娥,旋身消失于观中,片刻后又回。时值暴雪,他回来时,青丝已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殿下交与贫道的事已经成了,今日除夕,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殿下速速回去吧。”

宋徽明道:“不知仙师把那宫娥带去哪了?”

“贫道在山中的破观后,有口废井?”

宋徽明笑道:“先师知我!”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张天水见他眉目间集着残暴之气,抿茶淡淡道,“殿下的紫气又黑了几分呢。”

“这有何妨?”

宋徽明摆手道:“仙师,弟子先回去了。”

张天水淡笑:“殿下走好,路上暴雪,小心路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头下起暴雪,宋徽明披着层冰霜回来了。

今日宫禁已过,不过除夕皇家有家宴,本就特殊些,宋徽安还道他回府去了,见宋徽明来见他,不觉欣喜,又不禁问:“那宫娥呢?”

“没事。”

宋徽安惊魂未定,忐忑道:“以后不能这样了,吓死本宫了,你……你离本宫远些,我怕了。”

“殿下莫怕。”

宋徽安迁怒道:“还不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执意行逆伦之事,拉我下水,我,我何须遭此折磨?你以为我乐意么?”

一声嗤笑。

“不久前是谁让我唤他‘阿竹’呢?殿下若心里还有点礼数,怎会认我作情郎?莫非我认识的,是两位长得一样的美人儿?”

宋徽安登时如同被点燃的炮仗,怒极反笑:“好哇,说什么辟芷秋兰,还不是只看上我这皮相?美人千万,你随便找个去,我是要脸的,我给你脸你还不要了!”

他可是堂堂太子啊,本不该也不能回应这孽缘,若非宋徽明用情至深,将他迷得连礼数都可以不顾了,又怎会答应他?

他踌躇数度,终陷泥潭,情愿陪这登徒子一道疯魔了,竟还要反被这混账东西以礼数指责,他真是瞎了眼,才舍得让人作践自己。

“你这禽兽bijian亲弟,谈狗屁的礼数,你不要我是吧,那你给我滚!”

他生怕这话叫外面的宫人听了去,只红着眼瞪着宋徽明,竭力压住声音,压不住满腔的委屈。

“还站着干什么,你给我滚出去,这是东宫,你不想见我,难不成还是我滚吗?你……”

“好啦,殿下只当这等畜生淫行都是臣一人做的,天雷劈下来也只劈臣这奸夫,殿下如此想,心里可有舒服些?”宋徽明见他如此,心疼不已,忙脱去大氅,将他抱住,“……我方才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气。我要你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求到手,我怎会不要你。”

宋徽安轻哼,泪光盈盈。他如此失态,全都是宋徽明逼的,这混账却真像是对他下了蛊,他一好言哄他,他心中便舒畅些了。

二人相拥片刻,宋徽明低声道:“阿竹,夫君上次送你的礼物呢?”

他冷不丁一问,闹得宋徽安面涨潮红:“拿到藏宝阁去了。”

那么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自然要收起来了。藏宝阁是他偷闲用的宝地,那些暗格无他命令,宫人不得入内,自然也瞧不见那物。

“不知殿下可否赏脸,与臣彻夜长谈,共商江山社稷之事呢?”

“……请。”

冬去春来,柳色又新,末了夏至,宫中颜色变了又变,宋徽明在京中时,便常找借口来见他。

二人到底是明面上的君臣兄弟,不好回回都是关起门来谈江山社稷,宋徽安矜持着,宋徽明也不道破。

等他彻底将这人绑在身边了,想玩什么没有。

来日方长,切莫心急。

且说宋徽明生辰在夏末秋初,即几日后。已出宫建府的亲王并无特权设宴宫中,偏偏那日又有无数达官贵人登门拜访,宋徽明是无法抽身入宫的。

而宋徽安身子娇弱,也是不出宫的。

宋徽安早早料想到这事,只觉遗憾。

莲生敲门道:“殿下,建王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

丰神俊朗的男人走进屋来,依礼法跪拜:“臣参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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