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颓丧地往后一仰,看着头顶流动的黑色的天:“哎,你说陈同会不会真的……”
没等金毛说话,锅盖自己先甩了头:“唉,我他妈想什么呢!”
“?”金毛一脸懵逼,默不作声假装自己好像听懂了。
锅盖又问他:“你竞赛感觉怎么样?”
“还行,”金毛说,“就那样。”
锅盖:“现在参加竞赛的人应该比几年前少不少吧?毕竟现在除了进国家队,其他的不让保送了,自主招生资格和降分什么的倒是多,你要是考个省二,就可以考虑参加自主招生了。”
金毛言简意赅:“难说。”
锅盖坐直了拍他的背:“放心吧兄弟,你肯定行!”
金毛:“现在自主招生时间放在高考之后了。”
“是啊,太惨了,到时候高考完了别人都撒欢,你还要准备笔试面试,”锅盖又懒回去,枕着手臂,“可是自主招生是跳板呀,你的高考成绩有可能够不着的学校,可以通过自主招生给你脚底下放一个小凳,再跳一跳就能够得着。要是遇上名校过线录取,或者签约降分,那可就赚了。”
路灯一盏盏地过,小电动车在街道上洒了一路的少年畅想,金毛不太爱说话,气氛很静,静得只有街灯在喧闹。
锅盖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说:“要是同哥去参加联赛就好了。”
人世的街灯太亮,锅盖眯起眼睛只能在隐约中看见夜空里星子的痕迹,他叹了口气:“我有点想念同哥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一直淡然接话的金毛闻言静默,沉声开了口:“那不是意气风发。”
锅盖停顿许久,才说:“你说得对。”
小电动车上载了少年愁,锅盖说:“不过这些事情吧,都有利有弊,虽然当时同哥被折磨得很惨,但是的确,人家的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锅盖想了想又推翻自己的话:“也不对,还是应该庆幸,庆幸我们还是学生,我们的收获还能够和付出成正比。”
金毛:“他现在好像还是睡眠不好。”
锅盖吹了吹小凉风,神思悠悠的:“自信一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学霸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就算身后没有人拿鞭子抽着他,他也会自己往前走。你以为他每天嫌弃我们吃饭去得晚是开玩笑啊?”
锅盖想不明白:“你说我们都去得那么晚了,他怎么就不多睡会儿觉呢?”
金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锅盖想在电动车上翘个二郎腿但是难度太高,放弃了。
他翘着小拇指琢磨了一下:“可我看他靠着苏青睡得挺香啊,这是什么道理?”
第23章 九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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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晨,4:50am,闹钟响了。
床上慢悠悠伸出只手来,少年韧而有力的手,懒洋洋摸索到手机,迷蒙里手指一滑屏幕——
铃声倏然而止。
手臂松懈地往床边一搭,过了会儿又动了动,缩回去往头发里揉了两把,狠心地往枕边一撑——苏青坐起来,眼睛都睁不开,浑身上下也不舒坦。
但靠着学霸多年养成的决心和意志力,他起床了。
为了今天能够顺利早起,昨天晚上苏青没给自己布置其他课外任务,早早就睡。
没想到早上还是很难熬。
刷牙洗脸感觉自己像是个行尸走肉。
冷水往脸上泼了好几遍,撑着水池边缘垂头半晌,这才找到了一丝清明。
背书包拿钥匙出家门,临走的时候一拍脑门,回头拿了袋巧克力。
他今天非得看看,就这个时间点,陈同还在不在早餐店。
5:15am,社畜都没这么早出门,起来的都是睡眠浅的大爷大妈,赶往超市买每天第一新鲜的果蔬,抢早晨卖完即止的优惠折扣。
早餐店已经忙碌起来了,在为即将到来的人流高峰期做战斗准备。
苏河老城区的清晨,朦朦胧胧带着雾气,朝露待日晞,云层还在夜晚的残凉里拥堵,阳光尚不够暖。
扬州炒饭店里只有几个顾客,后厨响着轰轰的火声和炒菜声。
蒸屉里的包子还没熟,嘶嘶地透出一点白热水汽。
刘头媳妇一眼就看见了苏青,惊讶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今天不用上课吧?小苏怎么一天来得比一天早啊?楼上的面还没备好呢,不过马上了,你先去坐!”
苏青问道:“陈同来了吗?”
“来了啊!后边摘菜呢!”
苏青脸色一垮,少年人藏不住,刘头媳妇笑他:“陈同每天起得可早了!你别和他比呀!我和你们刘哥都说过他好多次了叫他多睡觉,可他不听呀!你千万别学他!”
陈同听见前边的动静,从后厨里钻出个脑袋,也是非常惊讶:“苏青?”
外头有位阿婆提着保温桶来打包汤粉,看见苏青和陈同两个还说呢:“早起多好啊,像我家那个,起都起不来呢!”
陈同和阿婆打了声招呼:“阿婆又给外孙带早饭啊?”
“是啊,他就喜欢吃你们家的汤粉嘛,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脸上却分明是宠爱自家孩子的笑容。
刘头从后边也钻出来透个风,烟嗓一飘,往陈同脑袋上比划一下:“多睡才好,这才多大,每天起那么早,容易长不高!”
他指着苏青说:“像苏青这样,吃好睡好,你看看,是不是比你高一大截?”
陈同不听训得往苏青边上一站:“我哪和他差好多嘛。”
底下偷偷踮着脚。
苏青笑了笑,那位阿婆夸他说:“哎哟,这个伢崽长得真周正啊!好看!你看看这小伙子多帅气!”
苏青朝老人家一笑:“奶奶您过奖了。”
陈同自豪地拍拍苏青胸口:“阿婆你看,他还特别懂礼貌!”
阿婆就笑:“嗳呀,要是我家小孩儿有你长得一半好看就好啦!”
老人家脸上皱纹堆着,却分明也是幸福和满足的。
等阿婆走了,刘头被老婆拎着耳朵念叨他偷懒,再次躲回厨房,刘头媳妇站在店门口和对面便利店老板娘唠起闲嗑,陈同拉着苏青上了楼,身上穿着个不相衬的大围裙,屁兜上还揣着个小本本:“你怎么又来这么早?”
苏青把他口袋里的小本儿一抽,陈同:“哎?做什么?”
皱巴巴一本《词汇宝典》,封皮上还一点新鲜的水渍,带着青菜味道。
苏青任由他抢回书去,反问他:“星期天也这么早起……陈同,你每天到底几点起床?”
陈同解掉身上的围裙往桌边郎当一坐:“你管我呢!”
烧水壶架上底座,开关亮了橙灯,陈同反应过来:“你这几天早起不会就为了抓我几点起床吧?”
苏青:“……”
陈同笑开:“傻不傻啊?”
苏青从口袋里摸出樱桃甜巧:“给你,堵嘴。”
烧水壶里滋嗡冒气泡的声音有点吵,陈同把苏青往座位上一推:“你不困啊?”
“你不困吗?”苏青说,“我六点半来的时候你在帮刘头卖包子,六点钟来的时候你在帮他看炉火,五点半的时候你在帮忙切菜……和今天的洗菜倒是一套的。”
陈同被他说得怪怪的,也不知道苏青在好奇个什么,他挠了挠脑袋:“可我就是睡不着啊!”
苏青坐下来就觉得困了,眼睛懒懒的看着陈同:“那天你去我家的时候,晚上十二点睡的,早上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按你这个作息时间,四点多就起了,才睡了四个小时……”
陈同蹭了下鼻子。
苏青:“……你睡得够吗?”
苏青说话的时候温和的,不像是刘头劝他那样急躁,春风和煦的,像个邻家大哥哥。
不知道怎么的,陈同有点心虚,声音也没什么底气地变弱:“可我睡不着啊……”
苏青看向桌上的词汇书:“早上除了干活和背单词,你还做什么?”
“没别的了。”
苏青往他下巴上勾了一下:“哎,你和刘头是什么关系?你欠他钱了?在这儿卖身还债?”
陈同偏开头:“不是,就……关系好呗,邻里关系也好多年了。”
苏青:“怎么不见你和别的邻居走得这么近?”
“哎呀,”陈同有些烦了,一屁股坐下来,“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他一边说话一边剥了巧克力,甜巧里裹了杏仁和樱桃干,果仁的香气里混着一小缕酸甜,配上巧克力的甜稠丝滑,口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