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摇头,垂眸看着扶苏。她不能指望有人学成她的全部本事, 卜卦更不是扶苏应学的,尤其是那张消瘦下来的小脸,“晚饭留下来用吧。”
“扶苏就想着来蹭一顿。”
张良低头,兀自打磨。
扶苏借用来学习的理由跑了两天,很快又被赵政抓走眼看学业等事忙得抽不开身来。羲和倒是并没有理这些,她原来有些旁门底子在,一开始对于打造玉石是学习与稀奇支撑。等到她一心一意忙此,渐渐上手驾熟就轻。
羲和还需要一些经验,但是她不缺时间,还和师傅一起学玉石的学问等。师傅见她心灵手巧,一面用心传授,一面反而拜师向她学起雕刻来。
春去秋来,直到华阳夫人的自传落下最后一笔时,羲和这才从耳听的事情中抬起头来。
赵政侧殿僻开给扶苏做平日起居,除了平日跟着先生太傅,便是随着赵政学习朝政要事。如此半年后,郑姬被封为夫人,并封扶苏为太子。
朝中上下对此欣然接受,无一觉得例外。
张裘潜心学习,以至于宫中除他之外又引荐几位同门入朝。就连张良,跟在扶苏身边也因为才智得以重用。
羲和不知扶苏如何想,毕竟张良原是韩国丞相之后,才刚入秦时还受到许多非议。不过他年纪小根本不能插手政事,又步步跟紧扶苏,不看僧面看佛门谁也不敢多说。毕竟先生和皇上二位,也没有二话。
这都不算什么,毕竟是徐徐渐进可以看见的。唯一让她好奇的,是几年前那片诸夏无人踏足的草原。
说无人踏足也不对,甚至可以说那是一片灰色地带。因为当初有扶苏张良在,羲和只能在靠着秦兵不远处扎营落户,与各色夷人欧罗巴人等打交道。实际上,真正无人问津鱼龙混杂之地也只有她和几个男子曾走过。
那回她买了些欧罗巴商人的特产,还见到正大光明的奴隶买卖,或是草原上的摔跤武斗。
至今,她还在回温真正的爸爸之威名。
想来岁月无情,早已无人记得她当年的风光了。
而这些年秦朝对外并非不了解却没有过多阻拦,更无旁人认为的乘胜追击。朝中不缺有人怂恿着,想要将此地点点吞没殆尽。赵政一口否决,但是被说的多了总有些心中不忿,为此还借着来品果酒的由头来寻羲和。
羲和闻言,随意的伸了个懒腰后提了两罐酒来。打开发酵后的香气,赵政诧异的叹道,“先生的酒竟如此香。”
“这是自然的。”当初的酒喝得她很不痛快,虽然抛开简略的酿酒技术之外还有许多没办法的因素。对于口腹之欲有一定要求的羲和喝得多了,自然是不能忍。她虽然不懂酿酒的法子,但是她有许多的时间与耐心,山中清净自然,最后也琢磨出一套酿酒的法子。
赵政啄了一口,顿时神色一震,“好酒!”
羲和点头,但对比她山上存着的酒到底差了些火候。不过那是她的私藏,就不必说了。
那日她只是品酒,赵政几番说着她也只是笑。最后无法,赵政便泄气不谈。事实上,他的一时心动并不能说明什么,即便没有羲和的冷水冷酒入肚也足以让他清醒。
走的时候,羲和让他带走那些果酒,并标明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启程离开,去往那片无人问津的自由之地。
这回羲和说的很清楚,不会再带上一根毫毛,更遑论是人。
将箱子一一装点整齐,齐整的绑在车上,羲和又仔细的数点清楚。就如她在宫里极致享受一般,也该到了她活动身子的时候了。若是再赖着,一没意思二则觉得手脚有些发痒。
想着蒙家子弟已经脱了手,几乎都在营中扎着,这里并没有事情是她需要操心的。这且不说,学院中的王诩更是翘首以盼,多次以帛书相送来催促她。
扶苏闻听后早早起身,想要亲自送一送。但等他走到了霸宫门前,看门的宫婢宦人便道,“太子安,先生天不亮就启程走了。临行前,叫婢子将帛书送给太子一阅。”
“走了?”
扶苏很是后悔,这会子天才蒙蒙亮,日头也还没全然起身。先生跑的这么快,难不成是为了躲他?念此,他虽觉得不可能但心中仍旧有些晦涩可惜。
父王自小跟着先生跑,为何他就不能?
“先生可有说去哪?”
“先生去处,婢子怎么能知?只说过几年就会回来,叫婢子安心学习待先生回来考察学业就是。若是优者,还可推去学院入学。”
扶苏恍然,宫婢们都有学业交代,他怎么会没有?他看着那帛书顿时头疼起来,若全篇皆是如此吩咐……
“若先生有消息回来,你们记得与孤说一声。还有,既然先生嘱咐你们便不能怠慢学业。”
“嗨。”
因着走得快,又没有旁人顾及,一路上是快马加鞭无人能及。
正是初夏好时节,日里阳光明媚,夜里披星戴月。吉量不知疲倦,她便欣然躺在马车上望天观景。偶尔会在途中停步,她一则买来食物放在车上吃,二则摆起旧日摊子做起了木簦生意。
木簦是她许久不做的事情,但身体与记忆仍在,多年后再次尝试反而有些许不同心得。而让她提前做木簦,也是因为王诩催促的帛书。
帛书上不过问好等等平常,但最后提及他卜卦一事。基于王诩的习惯,比起羲和随遇而安他更信任自己能力,宁愿耳听八方手掌千里。原来是在几国之间搅弄风云,如今则是掌着秦朝臣子半壁江山。
赵政不是不恼怒,但是送上门的东西他不喜欢推锯,反而迎难而上与其吹啦弹唱各显神通。这也算是王诩的意思,端看赵政自己能治住多少人,是否能担起皇帝这个诸夏之主的高位。就如羲和记忆中十多年后的开国皇帝刘邦一般,虽有小才且心思玲珑人脉极广,但实际而言仍旧是郁郁不得志的。
王诩对帝国中心的看重,偶尔还会对赵政卜卦一番。前不久,他便将一卦词记上。
卜卦很不祥,王诩算了许多次都是如此。直到推算到她的身上,事情才不例外的模糊起来。
没有人能算到羲和,正如世间人皆在羲和卜卦之中。
羲和事后推算许多次,结果与王诩相差无几,只是她能感觉到推算到自身时事情有了转机。而这些,都在这两年中。再想细推一步,她竟有些恍惚不适。
偏偏推不出所以,羲和便急忙回去了。
骊山上冷冷清清,又是一片苍凉。羲和并无意外的叹了口气,从河边打来水,撸着袖子先将寝屋收拾干净。她想等她下回回来长住,还是直接做个简易水龙头,就不用用缸子接水,更不怕日子长了囤着的水是脏的。
将东西放下来再仔细清点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又如之前般去院子角落阴凉处挑来几条长虫和走兽,尽是肥厚美味的身形。
想想那弹性的活肉,那油脂满满的肥肉……
劈柴摘草,将兽肉一一洗好切好丢进各自盆里炖煮起来。屋旁的墓堆早已草比人高,一应割了添火,等墓堆上字重见天日再将地下藏着的美酒拿出一罐来。
月下,山间。
墓前,火旁。
吉量正低头吃着一盆肉,他说宫里人总给草和豆子。难得山上的野味,叫他吃得头也不抬,偶尔还哼唧告状。
羲和以远古旧礼相拜而后跪下,她恭恭敬敬给撒上酒再将两盆肉一在墓前一在自己身前道,“耶娘不要怪我不回家,我是出去赚大钱……”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大家都嗨皮不见人了?▽??
第157章 秦朝天下(十三)
许久没有唠家常了, 难得和耶娘说话,羲和更觉得有一肚子话说。心里知道为母慈爱是不可能打断她的话,羲和更是随口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指着墓上的草与虫都是好半天话。
又对着墓算了算, 风水比以前更好了。
羲和欣慰不已,“看来您老人家被养的很水灵啊!”
有蚂蚱从跟前跳过, 一点都不和她生疏害怕。羲和将它捧在手心上,“不过水土湿润,回头还是给您折点新衣裳穿吧。有你喜欢的抹胸超短裙,还有如今流行的, 你别嫌这些不舒服, 那可是如今贵族人士才能穿的。”
羲和想, 她家耶娘至少也要帝后皇服加身才可以。
闲聊, 吃肉,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