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外科实习报告+番外(3)

很好,很平稳。

她平躺在床榻,身侧是坐在椅上已经睡去的未虞,手里的半碗药还静静搁在膝上,一手支着额,大抵是刚入睡不久,即便是这样脸上仍有倦意。

祈眉忽而沉溺于他的颜中,不愿将他唤醒。

她隐约记得自己意识游离时有人把一勺勺苦得发酸的药喂进她嘴里,但彼时她戒备心理很强,一把掀翻了那人手里的药碗,生怕他喂给自己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毒汤。

现下想想倒真觉得有些内疚。彼时她的伤口已经包扎完善,未虞明显舍弃了弄死宣邑的最佳时机。

闲来无事四处打转的阿复,首先发现了祈眉的苏醒。他的神色也立刻从惊慌失措变得喜逐颜开,对祈眉道:“啊呀,大人可算是醒了!把奴才们担心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精神却好得出奇,头发油光水滑,面容自带喜气。这会终于让祈眉看清了他的脸,真是个十足的狡猾相。

她正想让阿复闭嘴别吵,未虞已经闻声醒了过来。

“你退下吧。”祈眉于是赶紧把阿复弄走,“告诉别人暂时都不要进来。”

“喏~”阿复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退下了,临走还自顾自地傻笑了一下。

祈眉真的搞不懂,宣邑身边全是阿复这样的队友,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自信篡位,又是怎么成功控制了女帝指鹿为马的?

等无关人士彻底离开,见未虞正抬手在往身边搁药碗,祈眉接着自己手术前的问题问他:“未虞,那件事……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吧?”

未虞被问得一怔,旋即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

“那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祈眉。”她不知怎的脱口便道了出来,对眼前的人仿佛再无忌惮。回头想想可能是昨晚用掉了他悄悄藏了数年的酒,心下稍微有些不安。

“祈眉……”未虞用低低的嗓音把这名字重复了一次,听了这温和的低声一唤,祈眉蓦的心下一动,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般被牵动起来。

她起身道:“未虞,我知道你当初并不是自愿留在丞相府,如今宣邑已经死了,我可以还你自由。”

未虞听罢却是长久的沉默,余下的话都没有告诉她。

当日宣邑在掳他进府之前,为了牵制刻意给他下了一种奇毒,他已因此毒受困半年之久,而解药唯宣邑一人知晓。如今宣邑一死,他这副支离破碎的躯体大抵也撑不了几多时日了。

“那在下便先多谢大人了。”未虞最终浅淡地笑了笑,与她合手作揖,“自由二字,于我来讲着实珍贵。”

哪知他手还没放下来,就被祈眉一把捉住强行诊了脉。

祈眉念大学时有位老师颇喜欢带她研究号脉,不使用听诊器,需要无数经验积累才能号出脉象之间的细微差异,那段时间祈眉摸过几百上千个脉,才算刚刚入门。

常人的脉象沉稳有力,每随呼吸跳动四次,不拖不沓、不浮不沉、表里一致。脉搏的滚动与心脏泵血、血管弹性相关,倘身体无虞,在脉象上自有一致的表现,反之也自有不同之处,古人早已写过常见脉象的总结。

而未虞的脉象,的确如她所想——不太正常。

他的脉呈代脉,即已出现严重心律失常,健康堪忧。她似曾在一位心衰病人手腕上搭出过此脉象,但也曾在一位有孕病人手腕上搭出过此脉象,故而还是有些犹疑不定。

祈眉摸完他左手又摸他右手,来来回回摸了数次,对他道:“你知道吗,我也是个大夫。”

未虞:“看得出来。”

“你脉象与常人不同,但我一时间实在无法确定是什么病症。”祈眉对他道,“我学的是另一派系的医术,需要借助很多东西来辅助检查,所以,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身子有哪里不适。”

血检、CT、MRI……现代医学用来判定疾病的仪器和方法通通无法使用。祈眉一筹莫展,直到现在仍在担心自己不日会因为术后感染一命呜呼。

未虞反扣住她的手,俯身为她轻擦去额角滴落的汗水,目光柔和而平静:“既无法知道,痊愈的可能亦是微乎其微,大人根本无需徒劳。”

“不是徒劳!”祈眉的神色忽而变得愈发认真,“未虞,我不愿看你死,如你昨日不愿看我死一般!”

她说这话几乎是未经考虑,说完忽而意识到二人此刻近得离谱,两手亦正浅握在一起。祈眉脑中闪过了阿复临走时那个满怀深意的笑容——

还真是被他笑得心乱如麻。

脑子还没回过来,两人的唇已经切切实实地压在了一起。祈眉耳朵里嗡嗡作响,忘记了是谁主动又是谁跟从,这一吻各自都不遗余力,恍似在庆祝久别重逢,大抵果真是久别重逢……

未虞从始至终柔和而坚定,而祈眉因这一吻全身皆有些酥麻,末了,见他身子孱弱微微气促,她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第3章

“大人!宫里来人求见,到底是许还是不许?”

祈眉正与未虞缱绻,额头仍还抵在他下颌,便又听见门外传来了阿复的声音。

混账阿复,把她的交代都当做了耳旁风。

再看未虞额角仿佛有些细汗,他因昨夜守了她一夜不眠不休,身子想来是有些受不住。祈眉与他最后吻了一吻,低声道:“你累了便先去歇着,我来应付她。”

“大人……一切自己当心。”未虞道罢浅淡笑了一笑,便与她告退了。

他自椅上起身时身子略略有些摇晃,想来果真是困倦了,望着他清瘦的背影,祈眉忽而有些不舍之感。

她不愿走宣邑的老路,便只能乖乖地传外面的宫人进来,以示对偌元女帝的尊重。祈眉决定先苟住,至于以后篡不篡位再慢慢考虑。

于是,从门外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身着官服、眉目清秀,仿佛与宣邑同样年纪。她方一进来便小心翼翼地对祈眉作揖行礼道:“紫恒特来向大人请罪,此前消息一直被压着,卑职也是现在才得知情况,让大人受苦了!”

消息是祈眉自己压着的,季大夫他们也一直被拘在丞相府内,想来偌元已经知道了。果不其然,紫恒下一句便是:

“陛下方听了此事便遣刑部的人去捉拿刺伤您的贼人,并传了令,朝中同僚不得陛下口谕一律不能到丞相府打扰您休息。这些时日您便在府中好好休养,等身子完全恢复了再处理政务吧。”

紫恒说得客气,双目亦一直在观察祈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让她颇有些不自在。

看来偌元想要抓住宣邑受伤的机会,趁机削弱相权。祈眉不和她计较,只风轻云淡地答道:“陛下这样处置再好不过,那臣便只好在府中偷闲了。”

所幸这样也好,能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免得同时与多人周旋败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紫恒仿佛有些不信:“丞相大人……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紫恒么?”

“暂且没有,等我想起来了再交代吧。”祈眉打了个呵欠,便急着要送客,“我伤口未愈不可下床,就不送大人了……阿复!”叫来阿复,祈眉随即对一脸懵神的紫恒道:“大人请吧。”

紫恒迟疑了片刻后缄默地低下首,与祈眉作揖告退。临去前,她还刻意去见了几个大夫,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侧面打听了一下丞相的伤势。

今日在丞相府得到的情况,她通通上禀给了偌元。

“陛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办?”纳谏殿内空灵静谧,只君臣二人隔空相对。紫恒这话问得十分沉稳,面上多余的神色也没留得几分。

偌元却陷入了忐忑之中。殿中沉香隐隐,一阵一阵缭绕到她尖尖的鼻头处,慎重又突兀。

“老师果真是这么说的?”

紫恒颔首:“确是。”

偌元小小的身子坐在龙椅上,总觉得不太贴合。她起身将袍子理了理,又自顾自捏了捏发僵的脸颊,走到紫恒面前道:“可是以老师的性子,她绝不会肯的。你也知道孤需要她,每日那些乱七八糟的奏折孤一个也看不进去!”

“陛下不试试,又怎会知道自己无法处置?”紫恒道,“自古以来相权过大,必当……”

“哎呀,这些话孤都听了几百遍了!”偌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孤是想说……她态度忽而转变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是故意如此……恒卿,拜托你再去仔细查一查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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