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是他闯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没道理让自己的女人承担一切。
香草腹中的孩子,他认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去赔罪,向谢家的姑娘赔礼,谢大小姐是那般通情达理、温柔和善的人,她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因自己而被残忍的扼杀。
见他态度坚决,韩老夫人颓然闭眼,“罢了,原是我眼瞎,本以为你是个安分的,却不想也是个心大的,选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做我孙儿的身边人。”
“你要留着这个孽种,可有想过如何同杞安侯府交代?”
韩思林:“此事因我而起,为表敬意,自由我亲自请罪,谢大小姐宽厚善良,想来也不会计较太多。”
他日后娶了人家姑娘,必会好好待她,断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韩老夫人面有讽色,她这个孙子,心软,心肠直,说得好听点,叫有原则,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一根筋。
依谢夫人那护犊子的样子,杞安侯府真会把姑娘嫁过来那才是见鬼了。
罢了,由着他吧,年轻气盛的时候,总要受点磋磨才好。
香草垂首,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和喜色。她的世子,娶不成那位谢小姐了。
这些天,得知世子定了亲,她虽心有苦涩却也知道,她的世子,终有一天要娶妻的,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能这样陪着他已经是极好了。
她不求什么,只求这么多年的陪伴,能在世子心中占上一席之地。
她本已调整好了心态,做好了迎接未来主母的准备。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的私心,也太低估世子对那位谢小姐的喜欢了。
这么些年,香草从未看到过世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那位谢小姐应该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若是她嫁了进来,自己可能就要永远失去心爱的世子了。
她正兀自仿徨不安,却突然出现一个人,问她愿不愿意配合,她挣扎了许久,终是私心作祟,设计了世子,又在那人的帮助下换了药。
杞安侯夫人那一环也是那人设计好的。
那人机关算尽,目的是搅黄两家的亲事,她知道,并且抱着侥幸,鬼使神差做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香草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颤,她死死咬牙,她丑恶的私心,终究是伤害了她的世子,那个唯一对她好、看着生人勿近,内心却再柔软不过的少年。
……
韩悦是韩思林的妹妹,现在哥哥受了训,她也很郁闷。
“郤筝,祖母也真是的,哥哥那样的人,莫说只有一个通房了,就是三妻四妾也多的是好姑娘要嫁进来,不就是不小心让香草怀了身子嘛,至于吗?哼,做给谁看呢!”
陶郤筝眸光微闪,“自然是做给谢大小姐看,谢大小姐出生名门,想来也是个心气儿高的,难免心里不舒服。”
“我呸!”想到谢姝瑜,韩悦更怨愤了,“出生名门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个破落户!就她,嫁给我哥都是她高攀了,那等娇滴滴就知道哭唧唧的女子,管她作甚?”
发泄完,她更郁闷了,“我哥也真是的,怎么就看上这个女人了,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点吗?”
陶郤筝:“食色,性也,韩大哥也不能免俗。”
韩悦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要我说,谢姝瑜哪有你美啊,我哥即便喜欢美人也该喜欢你这样的。”
陶郤筝心里涌起淡淡的不舒服,她实在不喜欢和谢姝瑜做对比。
想起那日在外庄,楚小侯爷对自己的态度,和自己听到一些风声,陶郤筝心里的不适挫败更严重了。
她觉得自己的骄傲都快被碾碎了,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谢姝瑜。
陶郤筝紧了紧帕子,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悦悦,我也很心疼韩大哥,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也不知能不能帮到韩大哥。”
韩悦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
近日,城中出现了一桩笑闻,仲基伯爵府的韩世子向杞安侯府“负荆请罪”,气得杞安侯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闹得满城皆知。
连路边卖糖葫芦都摊贩都会玩笑着说一句“韩世子真汉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有关两家结亲的事,已经被拿到明面上来说了,如今,杞安侯府,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本以为,杞安侯府就算再恶心,为了自家姑娘的名声也会捏着鼻子咬牙认了,谁知不出一日,杞安侯爷就火速上门为自家姑娘退了亲,没有丝毫余地。
夜深月明,此时的杞安侯府,寂静得落叶可闻。
谢姝瑜坐在姚氏床前,为她掖好被子,踮起脚尖走到外间。
李嬷嬷瞧见她眼下的乌青,也心疼不已,“姑娘,这几日,你也累了,快快回去歇着吧。”
“嬷嬷,我不累,母亲有心结,劳烦您劝着些。”
李嬷嬷抹了抹眼角,有些宽慰,“姑娘您这么懂事,我们夫人真是有福了,只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谢姝瑜面上不见悲愁,冷静道:“这蠢事不是我们杞安侯府干出来的,没道理该躲着的是咱们。”
“明日,韩世子若是再来登访,嬷嬷且放他进来,该是什么理就是什么理。”
李嬷嬷愣了半晌,大姑娘的心胸态度,若身为男子……唉,可惜了。
她叹了叹气,终是没说什么。
次日,姚氏依旧醒得早,谢姝瑜过来看她时她已经坐在床上了,看着比以往要憔悴许多。
她看见谢姝瑜,抹着眼泪拉着她的手,“阿瑜,我这一生,为人子,为人妻,为人母,没有一样是让我骄傲的,阿瑜,母亲对不住你……”
谢姝瑜抱了抱她,没有哭,“母亲,你把我和阿兄养这么大,给了我们那么那么多的爱,你在我们心中就是伟大的神,我们只会敬你,爱你,哪里会怪你?”
姚氏抱着她哭得更凶了,谢姝瑜心下微叹,语气认真沉稳,“我真的没事,名声什么的都是虚的,真心相待的人又怎会介意这些?母亲你看看我,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比不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姚氏总算止住了哭,“我哪里就是在意那些东西了?我是怕我的阿瑜被人说道。”
“母亲,那些个不相干的人随他们怎么说,你是为他们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啊?”
姚氏见她面上却是找不出悲伤自愁的情绪,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又开始痛骂起伯爵府和韩思林,心里呕得吐血。
谢姝瑜见她总算有了点精神,也笑着跟着她一起骂。
然后,谢姝瑜当着韩思林的面就当真嘴一瓢,骂了出来,“闭嘴,小逼壳子。”
多少年了,她都不曾爆过粗口,可面对面前这人的说辞,谢姝瑜被大男子主义支配的恐惧实在让她忍无可忍。
韩思林当即就不可思议地愣住了,错愕不已。
“你……”
谢姝瑜心里痛快,所幸破罐子破摔,“还觉得我宽容善良吗?我宽容,我大度,我就活该被你道德绑架啊?”
“还将军呢,你是个什么脑子?负荆请罪?亏你想得出!”
谢姝瑜幽黑的眼珠盯着他,“您是不是笃定我就非要嫁给你了!”
韩思林呆呆的:“没有……”
谢姝瑜:“那您是不是认为这是我的错?”
永远别小看女人,因为男人们很难说得过她们。
韩思林继续词穷:“没有……”
谢姝瑜:“你一定觉得,要是我点头,你那小青梅和孩子就都能保住了,两全其美啊。”
“我看你是想得美,你是好男人,想对自己的女人负责,可凭什么要拉我下水?拉杞安侯府下水?”
“亲事,谈得成就谈,谈不成就崩,你搞这么一出是恶心谁呢?我还非你不可了?既已退了亲,你还贴上来作甚?是不是以为我们杞安侯府欲擒故纵,想讹你啊?”
骂够了,谢姝瑜也懒得再说了。
韩思林颓然,“……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我以为负荆请罪是有足够的诚意,我以为你……”
“你以为?谁给你的自信你以为?”
韩思林不说话了。
谢姝瑜冷笑,“还真有人给你出主意?”
韩思林握拳,“对不起。”
谢姝瑜转身,“滚吧,别再跑来添堵了,省得碍着我母亲的眼。”
韩思林抿唇,看着谢姝瑜挺直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错的离谱,错的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