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茫然地摇摇头。
“那好,我再问你,之前你说葫芦乃父亲所赠,便是顾相如所赠?”
阿念再摇头,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父亲是父亲,哥哥是哥哥。”
温寒问:“哥哥又是谁?”
阿念答:“青哥哥。”
温寒顿住,垂下眼睫,嗤笑了一声,“原来葫芦是他送你的。”
阿念木讷地点头。
“那么他父亲是不是给人治病的大夫?”
“是。”
“他还活着么?”语调刹那急转而下,冷若冰霜。
第12章 悬丝傀儡戏(十二)
阿念道:“死了。”
温寒淡唇紧抿,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忽白忽青的,额头隐隐爆出青筋,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死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就这样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收回二指,沉默了半晌,牵起丝丝狞笑,“没关系,老子的债就由儿子来背吧。”
手指一离开,阿念瞬间从木讷无神换回了原先的痴傻样。再一挥手,避水含空亦默然消失。
作为奖励,温寒笑着将鸡腿递给阿念。
她啃着鸡腿,不胜欢喜,美眸亮得如同这方破屋顶上的璀璨星辰。温寒伸出瘦长的手指,轻柔而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只可惜,要苦了你了。”
温寒带着阿念在吕家庄一住便是大半月。
这期间庄吟谢祈已经把吕家庄角角落落都逛遍了,甚至还目睹李司青躲在一旁雕了一只小木鼠,注入灵力,派它前去破屋的墙洞里潜伏着监视温寒。
然而温寒安分极了,每天带着阿念打水、做饭、讲故事。
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诡异。
直到一日晚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吕家庄不远处响起。休憩中的李司青一睁眼便风驰电掣般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谢祈和庄吟紧随而上,但行至一半时,庄吟总觉得心头隐隐不安,于是让谢祈跟过去看看,自己便返回了吕家庄。
他一回到薛家庄就发觉哪里不对劲了。温寒和阿念所在的那个破屋,被一个近乎透明的巨大半圆包裹住。
避水含空!
确切的说,是避水,只使出了前一半的术法,不会阻挡声音,却依然可以阻挡一切外部事物进入,包括人。
也就是说,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但庄吟不是这个幻境里的人,自然挡不住他。他进了破屋,却发现屋里不止温寒和阿念两个人,还有八九个或立或蹲、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的流浪汉,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断然没了先前如狼似虎般的神色。
李司青和谢祈赶到那里时,却发现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坐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兴奋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李司青冲上去喝道:“找到谁了?刚才是谁在叫?是你?”
乞丐不顾他的一连串的追问,嘴角都快敛到了眼角,兀自欢呼:“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疯子。”谢祈评价道。
可惜李司青听不到到他的声音,否则肯定也会赞同这名乞丐定是神智不清,捉弄于人。
他放出灵力在周围稍作探查,发现并无可疑之处,也回了吕家庄。
和庄吟一样,他一踏入吕家庄便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他第一时间冲到了温寒那个破屋前。
映入眼帘的却是温寒极艳的紫衣,稳坐在一把断了腿的凳子上,左手拽着木鼠的尾巴,右手却挂着几根银丝,银丝之下,悬着一个黄衣傀儡小孩。
他微微笑着,这笑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第13章 悬丝傀儡戏(十三)
“我这一招声东击西,如何?”
说到“西”时,李司青的长剑骤然出鞘,疯狂地攻击着这道无形之盾,剑盾相击,发出沉闷钝重的“砰砰”声。
“没用的。”温寒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木鼠,“以你的法力,这盾,你破不了。”
“我觉得你或许猜出接下去我要做什么了,否则你为何如此激动?”温寒曲起手指在桌上不重不响地敲了两声,躺在地上的一圈粗绳顿时活了过来,仰着绳头,犹如走蛇般慢悠悠游向一脸天真的阿念。
聪明的人总能很容易就找到对方的弱点,再给出致命一击。
温寒显然是个聪明人。
李司青爆喝:“阿念快跑!”
阿念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绳子,任由它爬上她的手,牢牢地打了一个死结。
他道:“看在你这么卖力破盾的份上,我再讲一个故事吧。如果故事讲完,你还没想到其他方法来救阿念姑娘休怪我不客气了。”
“很久以前,有个小孩,他家是卖药的。突然有一天他住的那个地方,爆发了一场瘟疫。
这时候恰好来了个男人,据说会医术,停留在那里的一段时间确实治好了他们,顺便还揭发了小孩家卖的是假药。”
“那些人知道还得了,直接去小孩家打砸抢烧,积蓄被一扫而空。这时在小孩家还发现了一具尸体,他们说这就是传染源,与所谓的假药一起被烧毁。小孩的父亲被围殴了一顿,打成重伤,几乎死去,因为小孩的母亲不断地跪地求饶,才得以残喘延息。”
“没过几天,小孩的父亲就死了。父亲刚死,就有一个长得很和善的人时常进入他们家,后来越来越多的男人进入他家。那一年小孩刚满五岁,备受欺侮辱骂。又过了一年,小孩的母亲忽然发了疯,见人就咬,见人就诅咒,半个月后被人发现淹死在一口池塘里。”
“就这样,小孩成为了孤儿。没了爹娘,日子更不好过了,大人欺负他,同龄人也欺负他。他去和乞丐抢饭吃,太小了,怎么抢得过他们,只好去翻垃圾堆里的,于是他身上经常挂满伤口,鼻青脸肿的。有一天晚上他走在路上,被蒙面人用麻袋罩着,捆起来投了湖。”
“可惜他没死成,然后离开了那个地方。一年又一年,很多人的样子他已记不清,却牢牢记着那个自称会医术的男人腰间悬着的葫芦,因为他当时太喜欢这个漂亮的葫芦了,所以一直不舍得忘记。”
第14章 悬丝傀儡戏(十四)
“你还没破。”温寒站起来,走向阿念。
李司青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方向一转,开始用剑挖土,恨不得把剑当铲使。温寒嗤笑:“你不跟着你父亲好好学医,连修为都如此差劲。没用的,土挖一尺,盾深一丈,你永远也挖不到里面的。”
说完这话,他已经站到了阿念面前,伸出二指,抵在她额间,须臾,她便不能说话了,杏仁般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温寒将手伸向了她的衣领
“荒唐,可笑。”阿念的衣领被撕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哪里来的假药,根本不存在假药。只不过是有人生了歹毒之心,想要搞死小孩父亲,就丧心病狂勾结你爹,栽赃嫁祸于他。没有一个人会笨到把得过瘟疫的尸体藏在家中,如此明显的破绽,那些人却假装没有看到。”
衣服越撕越破,连痴傻的阿念都本能地感到了不对劲,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已经动弹不了了,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不能喊,不能叫,只能睁大眼睛无措地看着四周无声地哭着。
不多时,温寒悠悠让开身,阿念的衣服已是半遮半掩。酥胸隐露,腰线盈盈一握,裙子下摆几乎开到了大腿根部,光洁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之中。
恰到好处的色气,勾人魂魄。
那些瑟缩在角落里流浪汉不禁往阿念身上偷瞟,有的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发黑的嘴唇。
李司青彻底崩溃,土也不挖了,弃剑于一旁,整个人“咚”地重重跪倒在地,掷地有声。
他什么尊严都不要了,颤抖着声音,道:“算我求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阿念,不要伤害她,她没有错。错的是我爹,他罪该万死,可他已经死了,他的犯下的错就由我来承担吧!”
第15章 悬丝傀儡戏(十五)
温寒冷冷道:“我现在,不就在惩罚你么?”说着缓缓走到门边,与李司青仅隔一尺之遥,眼中尽是讥讽。
再微微侧头,“你们谁先上,我就奖励谁,如果谁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我就要他的命!”这话却是说给屋里边那些落魄流浪汉听的。
流浪汉们哆嗦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当中一个相貌猥琐的人率先站了起来,张着满口黄牙唾沫横飞,“兄弟们,别说这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了,放在平时,我们连女人的手都摸不着,今日我们不听他的,来日怕是要阴曹地府相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