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名字叫失眠(13)

一时之间,陶杨沉默了。

苏格心里惴惴不安,凝视着陶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不敢想陶杨会做什么决定,放弃还是继续,去拍戏还是去手术,而不管陶杨最终选择哪一个,他都没有立场去指责。垂手可得的实现梦想的机会,和只剩下一周生命的女孩的两难抉择,再一次落到了陶杨肩上。

多么巧妙的重复。

医生看着对面男孩的脸,从刚进来时眉开眼笑瞬间变成此刻的垂头丧气,刚想出口尝试说服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男孩缓缓抬起头,带着一种极其坚定的目光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苏格心里没有半点感动是假的。他就知道,陶杨整天嘻嘻哈哈,看起来神经大大咧咧的,但事实上却是一个特别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男孩。他刚才竟然会担忧他会选择去拍戏,苏格心里有些自责。

医生向他们详细解释了手术前前后后的问题,最后又问了句,“小伙子,你确定了吧?不会再改了?”

同意或者拒绝,决定了就不要再改,否则对于病人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陶杨重重点头:“是。”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医生嘴里还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可爱的小女孩,总算有机会获救了。

**

许是医生通知了女孩的妈妈,苏格刚回到病房待了没多久,她就急急忙忙跑过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陶杨的后脑勺问:“跟我们家女儿配上型的人是你吗?”

正在跟池清插科打诨的陶杨转身望过去,随即站起来走到门口,摸了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是我。”

女人感激涕零地握着他的手腕,不停地说谢谢,谢谢。眼泪滴到陶杨的手背上,他觉得心里有种灼烧感,耳朵红了一片,赶紧望向苏格求救。

苏格站在一旁笑着,完全没有上来解救他的意思。

女人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他的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还带着一丝哽咽说:“你在医院的费用我们会全额承担的,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她一番话说得陶杨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愣了半天,只蹦出一句,“管饭吗?”

苏格喉咙溢出了一串低低的笑,他瞄了眼池清,她也笑了。

女人破涕为笑,“管,想吃什么都可以。”

**

陶杨住到了隔壁病房,就夹在池清和小女孩中间。

苏格每天在两间病房跑来跑去,腿脚很累,心里却格外有劲,感觉未来有了奔头。

女孩的命运拯救回来的话,接下来就是池清了。

清晨刚吃完早饭,李医生就推开门进来,给池清做第二次诊断。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过自杀的念头?”

池清瞥了眼苏格,他正在看她,她偏头避开。

“有过”,她抬起头说:“不过比没服药的时候次数明显变少了。”

李医生点头,“你有感到快乐吗?或者情绪有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池清摇头。

李医生问了很多问题,大都是关于生活状况和对世界的感受,池清一一作答。

结束之后,李医生神色未变,示意苏格跟着他到办公室。

“没有进展。”他说。

苏格不死心:“她的失眠次数不是减少了吗?这不是变好的预兆吗?”

“那是因为,开的药里面有抑制失眠的成分。”李医生说:“她需要换药。”

苏格沉吟良久,嗯了声。

又得重新适应药性了。

操。

**

陶杨住院刚好第六天时,苏格提着包子稀饭进来时,他睁着眼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苏格瞥了眼窗外,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每天早上不睡到十二点不起的陶杨,今天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做春梦了?

这反应不太对吧?

他慢慢踱到床边,问他:“死了没有?”

陶杨一个眼神斜过来:“没有,气死你。”

“没有就起来吃饭。”

他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转到窗边:“不想吃。”

苏格惊了,睡了一晚上起来,抛弃了人生两大乐趣,他这什么情况?

桌上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他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拉了拉被子盖到脸上。

很明显的抵触。

苏格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眼,将新信息读了出来:“因不可控因素影响,剧组临时决定再放一个月假,请各部门人员积极待工。”

陶杨一把掀开被子,夺回他的手机,看完一遍又看一遍,嘴里还不停地说:“卧槽卧槽!”

这什么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言语已经完全无法表达他的喜悦了,他盘腿坐在床上,手伸过去直接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

苏格一脸嫌弃:“抠完脚的手又吃包子……”

陶杨根本听不见,在微信里跟剧组的朋友聊得不亦乐乎。

不过也是,挺好一消息。

**

苏格没想到这喜悦维持的时间那么长。

第二天进手术室时,陶杨还乐滋滋的一脸傲娇:“等爷凯旋归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大,从未变过。

苏格在外面心急如焚地等了一上午,十二点过五分的时候,陶杨终于被护士推出来了。

他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怎么样?”苏格有些紧张。

护士安慰着:“打了麻药,一会就好。”

苏格就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之后,陶杨醒了。

“啊啊啊,我怎么动不了了?”他躺在床上,神色惊恐地问。

池清笑了下:“没事,明天就好了。”

就是术后的一些正常反应。

“什么?明天才能好!”他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捐了。”

池清已经习惯他这种口无遮拦的风格了,她也知道,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捐。

“姐姐,还有糖吗,我想吃糖。”

池清回头看了眼,苏格走上前将盒子放到她手心里。

陶杨觉得自己这颗灯泡实在太亮,啧啧两声:“你们两简直是……用一颗糖连环虐狗。”

“什么是虐狗?”池清问苏格。

她很久没上网了,那些网络用语她都没听过。

苏格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床上正在表演自戳双目的戏精身上,“大概就是,把自己吃不完的糖特别好心地分给狗吃一点,结果不仅没有得到回报,还被反咬一口,只好拿它做狗头汤喝。”

“你你你……你才是狗!”陶杨指着他鼻子,脸都被他气绿了。

明明都已经大三了,感觉还跟个小孩似的。骂人还是原汁原味的一句“你才是狗”,现在的小孩都不用这话了吧?

池清刚弯起一点嘴角,瞬间就被脑袋里越来越痛的神经压下来,她双手捂着头,坐在轮椅上的身体慢慢垂下去,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开始打颤。

苏格蹲到地上,紧紧握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全是急切:“又疼了是吗?”

很明显,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他在心里说,你这问得什么屁话?

她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是用尽全力点了下头回应他。

苏格二话不说抱起她回隔壁病房。

后面的陶杨一直问:“姐姐怎么了,苏格你回答我一下啊倒是……”

房间嘈杂混乱,即使这样,陶杨还是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嚓”。

那是,未来的公众人物对拍照异常灵敏的嗅觉。

第13章

夜幕降临,苏格接到了苏情的电话。

“苏格,我回家了。”

苏格靠在墙上,嗯了声。

她在那边沉默了很久,听筒里只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还有她若隐若现的呼吸声,气氛安静极了。

突然间,她说:“苏格,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吧?”

“我知道。”苏格说。

她陡然挂断电话,没有任何迟疑。

苏格却听到她说——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

移植手术之后,小女孩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承受排斥反应。

长到陶杨被通知第二天可以出院,长到池清身上的伤口结成了蚯蚓般暗红色的疤痕。

陶杨整天在六层窜来窜去,脚步声咚咚响,一刻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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