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不是剪出来的。”老板有点为难。
“那是怎么弄出来的?”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问。
“得用吹风机吹造型。”
“哦,那没事,您就这样剪吧,我回去后拿吹风机吹吹不就行了。”
话刚落下,老板夹起剪刀,咔嚓一声下去,黑色的发梢落在我的白色围裙上,像一滩墨水。
不到一分钟,我的刘海就剪好了,为了让效果更逼真,老板特意拿起吹风机帮我吹了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电影海报里的感觉了。
我满意地坐在镜子跟前,一边拨弄新刘海一边等着她们两个。
温柔剪了一个当时很流行的空气刘海,额外又花了五十块大洋给刘海做了药水定型。
豆豆同学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可爱又普通的齐刘海,她说这样只是为了尝试一下,反正大不了留长了别到耳朵后面去。
当我们三个人从理发店出来的那一刻,温暖的春风吹过来,刘海被轻轻扬起,顿时觉得自己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理发店旁边就是冷饮店,我们走进去要了三只脆筒,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走到校公告栏的位置时,惊讶地发现,平时无人问津的玻璃板前此刻却聚集了很多人,女孩子占大多数。
豆豆很快挤进人群,盯着公告栏上的白纸黑字看了一圈,然后又钻出来兴奋地说:“咱们学校终于要开运动会了。”
“高三也要参加吗?”我问。
“那我再去瞅瞅。”豆豆说完又一头扎进人群,过了几秒钟一脸沮丧地走出来,“只有高一和高二的可以参加。”
“所以我们是去当观众?那也不错嘛。”温柔咽下最后一口脆筒,拿纸巾擦掉了手上沾着的奶油,顺便递给我和豆豆一人一张纸。
“你想多了,我们估计就跟往常一样在教室里上自习吧。”我无情地打破了温柔的美好想象。
“呃,那也太悲催了吧,我上了快三年高中连个正儿八经的运动会都没见过,这不跟白上了一样吗?”豆豆惊呼。
“就是就是,为什么我们高一高二那会儿没有运动会,偏偏等我们上了高三才开?”温柔在一旁添油加醋。
“明摆着欺负人嘛,还有那塑胶操场,咱们高一那会儿还是尘土飞扬的黄土地呢,现在倒好修了新的塑胶跑道,可我们却连体育课都变成了自习课。”豆豆继续吐槽。
“女生浴池也是,听说又在盖新的了,还是独立小隔间呢!不过咱们也等不到那时候了。”温柔接着说。
“气死我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豆豆气得直跺脚,攥紧了手里还没扔掉的脆筒包装袋,狠狠地朝垃圾桶丢过去,没砸中。
“大小姐,您扔垃圾时能不能看着点儿。”周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冒了出来。
我和温柔互相眨了眨眼,编了个借口开溜了。
自从那次鱼豆豆和周凯一起去看了电影后,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比如,鱼豆豆分发小组作业,唯独扣下周凯的,得等到他亲自找上门来才肯交出作业本。
比如,打篮球赛的时候周凯特别强调让我拽着鱼豆豆一起去,还帮我俩买了零食和汽水,不过都是她爱吃的。
又比如,鱼豆豆同学最近开始频繁地换衣服,几乎是一天一套的节奏,甚至在乎起了自己偏黑的肤色……
4.
运动会如期举行,那一天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穿着代表各自班级的队服,一一登场。有时髦靓丽的韩剧西装校服、有标新立异的卡通短袖、还有经典的白衬衫以及宽松大码的运动衫……而我们高三全体学生只能待在教室里做着永远都做不完的卷子。
气闷至极的豆豆以上厕所为由翘了一节课,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完一场百米冲刺。
随着一声枪响,数名运动健儿飞一般奔向终点线,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冠军诞生了!
“真是可惜,你们都没看到那一幕,简直帅呆了!”课间休息时,豆豆坐在桌子上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在运动会上的见闻。
“有多帅?”刘乐犯起了花痴。
“有点像胡歌和李敏镐的结合。”豆豆夸张地说。
“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帅?!”同学乙赶紧凑过来问。
“那可不,而且皮肤很白,比很多女孩子的皮肤都要好。”豆豆一边说一边拧开装着指甲油的玻璃瓶,一股刺鼻的味道扑出来。
“熏死人了,赶紧把那玩意盖上吧。”李砚捂着鼻子从我们跟前经过,顺手塞给我一瓶纯牛奶。
“怎么熏了,我这可是进口的指甲油,香着呢!”豆豆故意把指甲油举到李砚跟前,“你闻闻——”
谁知道沉默了半晌的周凯突然起身,径直撞到了鱼豆豆伸出来的手上,那瓶进口的指甲油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粉红色的指甲油淌出来,很像一滩草莓果酱。
“你赔我的指甲油!”豆豆蹲在地上气急败坏。
周凯无奈地挠挠头,眼角眉梢挂着一丝很明显的不满,却欲言又止,就那么愣愣地杵在一滩指甲油旁。
“上课!”班主任刘丽华戴着扩音器大喊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隔着十几里地都能听得见。
“起立——”
我们站起来,异口同声:“老师好——”
“坐下吧,上课前先跟你们说个事,周三上午咱们要去市立医院做体检,都记着那天早上别吃饭,要空腹抽血,七点半准时在校门口集合,不许迟到。”
“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
“好,现在把上次考试的卷子拿出来,咱们从选择题开始讲……”
最重要的小事
Chapter20·李砚
1.
约翰·列侬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上学以后,他们问我,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我写下“快乐”。他们说我没搞清楚题目,我告诉他们是他们没搞清楚人生。
这句话是我妈告诉我的,我能隐约感受到她的不快乐。
三月的第一天,我冒着大雨赶回家,在门口敲了好久都没人出来开门,往常这个点我妈早都下班了,难道她今天在加班?
我合上伞,从书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锁孔开了门。
客厅的灯亮着,桌子上摆着做好的饭菜,我走过去捏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嘴里尝了尝,还是热乎的。
“妈?”我换了鞋,把雨伞插进门口的玻璃瓶里。
“老妈?我回来了!”
没人吱声。
卧室的门半开着,我疑惑着走进去,看到我妈晕倒在地,身上还系着围裙。
我冲过去,扶起我妈,摇晃着却怎么都叫不醒她。
120救护车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把我妈抬到救护车里。我跟着惊吓了一路,整个人都傻掉了。
医生说我妈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疲劳过度加上贫血导致的晕厥。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夜色已深,灯光灰暗,这个每天都在发生着生离死别的地方,因为此刻越来越大的雨更多了几分落寞与孤独,我看着偶尔经过的护士和病人,心情越来越沉重。
五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第一次经历了至亲的离开。
我爷爷因为胃癌去世。
那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无法接受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这个令人心碎的事实。
就好像有人用力抽走你身体里的一部分,并且让它永远空着,再也无法被填满。
我妈安慰我说,人死后是会有灵魂的,互相挂念的人们终有一天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我爸却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灵魂一说,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曾经的回忆。
我宁愿相信我妈的话,相信灵魂的存在,也相信当夜晚降临,繁星满天的时候,我能找到那颗属于我爷爷的星星。
“小砚,你妈呢?”我爸火急火燎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拎着被雨水打湿的行李箱。
滴下来的水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傻儿子,我真的是你爸,你妈怎么样了?”
“呃,爸,你,你真的回来了?!”
我站起来,揉揉眼睛,指着身后的病房小声说:“在里面休息呢,没什么大事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