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先挂断”他温柔地说。
chapter22
Chapter 22 鱼与熊掌
当初收到的那份文件里明确指出，□□城附近的中小企业无组织排放也是造成环境污染的一个重要因素，此前当地政府为了治理污染实施过“一刀切”的办法，可没过多久又恢复原样，也最终不了了之。
污染却一天比一天严重。
上天从未如此公平。公平到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论男女还是老少，每个人，甚至一花一木一虫一兽都亲身体会着不能呼吸的痛。
天亮时分，郑蓝才收了电脑，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陈志还好，夜里早早就睡了。
两个人胡乱吃了点麦片和三明治便出了门。
今天是陈志开车，郑蓝坐在副驾驶上放空自己睡了个回笼觉。
车子准时停在岔路口，赵青戴了一顶棒球帽穿过斑马线径直来到车子跟前，开了门坐进来。
陈志侧身从座位底下拿出来一份三明治和一瓶纯牛奶说：“给你带了早餐”。
“太谢谢了，不过我今天早上已经吃过饭了”赵青感激道。
“那就留着饿了的时候吃吧”陈志笑着说。
睡得迷迷糊糊中的郑蓝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终于明白过来陈志为什么非得要在出门前带上没吃掉的那份三明治，非得让他把牛奶放到热水里过一遍。
心里有淡淡的醋意泛起，又隐隐有些愧疚和不安。
他也睡不着了，蹭地一下坐起来又靠在椅背上，把椅子调到最后面，一侧身就能看到赵青，她正低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资料，碎发拢在耳后露出月牙白的侧脸，很清纯的样子。觉察到他灼灼的目光后抬头和他四目相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郑蓝也回以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天气不太好，中度污染，车窗关得很紧。
到了目的地后他们却被挡在门外进不去，M企一听是首都来的记者跟耗子听见猫似的死活不肯开门。
经过上次的征地赔款调查事件后，企业从上到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对任何媒体记者都保持沉默，缄口不语。
外人也不得擅自入内，俨然一个“蓝禁城”。
“我们又不吃人，就进去了解下情况嘛”陈志敲着门卫室的玻璃窗大声说。
裹着棉袄的大爷好心相劝：“年轻人，这大冷天的你们在这耗着也没用，上头领导特别强调了不能随便给外面的人开门，我也是混口饭吃，你们就互相理解一下”
郑蓝扯了扯陈志的衣服：“算了吧，别为难大爷，人家也不容易”。
“那，我们怎么办？”陈志停下来，不再敲窗子。
郑蓝还未开口便被电话铃声打断，拿出来接起。
是□□城环保局局长打来的。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您说现在？”
“有空，但是我从这里过去得半个小时左右，就麻烦您等一会儿了”
“好的，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郑蓝用下巴指了指车子的方向，对着陈志和赵青说：“别耗在这了，我们现在出发去环保局”
到了门口，局长亲自出来迎接。
“之前出差才刚回来，快里面坐”
到了办公室里，局长往那一坐，叹口气看着他们说：“我们承认环保工作做的不够好，才造成现在这么严重的污染问题”。
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主要是我的错，我是领导，最大的错责在我，工作抓得不严，也没有做好民众的环保教育，个人的环保意识还是太薄弱了”。
没想到局长这么诚恳，郑蓝收紧的一颗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心想，总算遇见个明事理，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陈志和赵青架好机器，录完采访后局长亲自带着他们三个人去污染最重的C村附近查看。
“这些厂子好多都是外地人开的，挣完钱就走了”市长看着远处的烟囱叹口气说。
郑蓝看着脚下龟裂的土地，不远处的一条深沟里堆满了杂草和垃圾“这些地方就一直这么荒着吗？”
“以前都是农田，看到那条沟了没？那其实是一条河”局长指着干涸的土沟说。
陈志走到土沟边上往下看，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条河，那里头全都堵死了，俨然一个垃圾沟，表面粘着一层层厚纸浆状的不明物。
“都干成这样了，平时他们吃水怎么办？”赵青一边问一边拿着相机给这条干涸的水沟拍了一个大特写。
局长又是一声长叹，不作回答。
这地方不下雨倒还好，一下雨，雨水混着空气中的有害物质一起落到土里，渗入地下，那污染物可就不得了了。
整个地下水会受到影响，受害的可就不只是附近村民。
郑蓝的心听得直跳，眼睛能看到的破坏已经如此之大，那看不见的部分更是让人惶恐不安。
“就没有采取过什么措施吗？”他忧心忡忡地问。
“怎么没有，软硬兼施，可问题就在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局长无可奈何地说。
“鱼和熊掌是指？”
“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
郑蓝淡淡地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也并不是完全对立的。谁说要发展经济就一定得舍弃环境保护？发达国家也都有经验可循……”
还未等郑蓝说完，局长就摇摇头打断了他：“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郑蓝问。
“国情”。
“都是借口，这个理由都快用烂了，不要什么都扯上国情嘛”赵青忍不住在一旁插嘴，局长拧着眉毛瞥了她一眼。
眼看着她还想继续说，郑蓝轻轻摇头制止了她。
chapter23
Chapter 23 蓝色手链
第二天，又是灰蒙蒙的天空。
赵青醒来已是上午九点钟，她惊慌失措地跑下床，来不及刷牙洗脸，穿好衣服随手抓了一顶帽子戴上就往出跑。
郑蓝和陈志在约定的时间里没有等到她就先出发了，给她留了好几条短信。
“糟糕，怎么睡得这么沉，闹钟响了也没听到”赵青站在十字路口懊恼着，由于着急胡乱穿得衣服，五花八门的颜色引得路人时不时往她的方向看。
等了一会儿不见车来，掏出手机准备给郑蓝打电话，才看到N条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
“你怎么了？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我们正在外面做采访，下午会再去一趟C村，你就下午的时候直接打车过来吧，记得吃早餐”—郑蓝。
“小赵，你咋回事？打电话没人接？”——陈志。
赵青一一回复了短信。看一眼时间，九点一刻，离下午还早，又原路返回公寓。
洗漱完毕，她靠在暖气片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老视频。
那位叫做张文的记者站在镜头跟前，她身后是宛若灾难片的爆炸现场，建筑碎片满地都是，女人的哭嚎声，搜救犬的吠鸣声，挖掘机器的轰隆声杂糅在一起，混乱不堪。
“截至目前，一共搜救出6名遇难工人的遗体，还有四名工人处于失联状态，前方记者张文报道”
视频黑了，赵青又点开下一条继续看。
“又有三名遇难者遗体被搜救出来，遇难者家属情绪激动，目前搜救人员还在寻找最后一名失联工人，前方记者张文报道”。
赵青看到了黄其和他的母亲，黄妈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瘫坐在废墟上，黄其穿着一身脏衣服坐在母亲身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继续点开下一条视频。
“搜救人员查遍整个废墟都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最后一名失联工人赵树生至今下落不明”
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打湿了桌上的笔记本，赵青摁掉视频，不再去看。
“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难道她的父亲最后的结局只不过如此冰冷的四个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别人都放弃了，她也不能。
算了算距离下午去C村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思量片刻后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接通后她压住情绪冷静又小心地问。
“喂，您好？请问是张文老师吗？”
“我是真相栏目组的实习记者赵青，我的同事郑蓝跟您直接联系的……”
“想问下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见个面？”
“……现在？……不……也不是不可以……”
“好的，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她走到桌子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还有黄其父亲留下的笔记本装进包里，出门来到附近一家甜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