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吧”郑蓝淡淡地说,其实舌头已经被那微弱的辣意烧得通红,也不好承认,男人总得留点面子嘛。
等陈志和赵青终于不再关注他,郑蓝赶紧抓起杯子喝光了大麦茶,由于喝得着急又仓促,险些呛到了。
赵青低着头一边扒饭一边暗暗偷笑,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连吃饼干都愿意蘸着辣椒酱,对于这么不能吃辣的郑蓝觉得蛮稀奇的。她也实在不能理解,郑蓝为什么这么爱吃苦瓜,难道苦瓜真有那么好吃,忍不住夹起一片放到嘴里嚼了嚼,还没咽下去就后悔了,实在是太苦了。
吃完饭,郑蓝去结账,赵青提出想要平摊一下被他和陈志断然拒绝。
送她到了楼下,陈志和郑蓝才离开。
开车去公寓的时候,陈志突然的一句话让郑蓝陷入痛苦的漩涡里。
“她没有男朋友,说明我还有机会诶”陈志倚在座椅后背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郑蓝寻求意见。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里有少见的真情流露。郑蓝都一一看在眼里。
“哎?我问你话呢”陈志推了推郑蓝的胳膊。
隔了几秒,他才开口:“你问我?”
“不然呢,难不成我问的是空气?”陈志轻笑道。
郑蓝一股子劲儿突然上来,说:“你下车吧”。
“嗯?什么意思?我下车?”陈志瞪大了眼睛,踩了刹车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对,再走100米就到了,你先回去,我去办点事晚点再回来”郑蓝淡淡地说。
“什么事?非得这么晚去?再说你那手能开车吗?”
“伤的是胳膊,手又没事儿”
陈志只好下了车自己往回走,郑蓝换到驾驶座上转动方向盘,调了个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chapter15
Chapter 15 克制的爱意
赵青回到住处,没有直接去洗漱而是坐在书桌前看起了资料。
她手里捏着一支才吸饱水的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串名字:黄万钧,孙伟,章法,李大顺,吴中,陆小六、徐凡凡、钱立、周正。
这九个人是她父亲赵树生的同事,都被当年那场爆炸事故夺去生命。
那时候的赵青只有三岁,记忆很模糊,她努力搜刮记忆也只能记起大概。
最多的印象停留在医院里。
医院里的自己和医院里的母亲,很多人围在她们身边,有人哭,有人眉头紧锁,有人低头说话,就是不见有人笑。
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悲伤模样。
每个人都离自己很远,很远,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长大后,她去过每一位遇难者的家里,却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如今以一名调查记者的身份,她又能查到什么样的事实?
黄叔叔的笔记里写的很清楚,当日正是他和赵青的父亲赵树生一同轮班,同组有10个人,唯独他一人下落不明。
赵青找来了她能找到的所有报纸,戴着近视眼镜一张一张地认真研读,渴望找到蛛丝马迹。
郑蓝把车子停在她所租住的公寓楼下,坐在漆黑的夜色里犹豫不决。
很想打电话叫她下来。
他望着楼上亮着灯的窗户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号码,选中,只要按下呼叫键,再等待几秒钟就能听到她的声音。
接着她也许会下楼来见他。
当着她的面,他想要说出心里的话,说出这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颤抖着拨动呼叫键,还没等电话接通又摁掉了。
他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危险,想起无数个提心吊胆的夜晚,想起种种让人心有余悸的威胁恐吓……难道要她跟着他一起经历这样的黑暗?
这世上有千万条路可走,而他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之路,可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就打了退堂鼓。放下手机掉头转身,准备离开。
可缘分决定要来的时候,想躲都躲不掉。
赵青看资料看得眼睛痛,起身走到窗子跟前眺望远方,揉揉太阳穴以缓解疲劳。
透过薄薄的窗帘忽然看到楼下的一道身影,她心头一热。
那个人可不就是他么?
都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来找她?可为什么又要离开?
或者因为别的事情?因为工作?
可吃饭的时候她明明听他说回去后准备直接休息,睡个好觉。
好奇与疑惑间她没再想太多,披上外套开了门,直接走下楼梯,出来站在冷冷的黑夜里,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郑蓝”。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旁若无人的叫他的名字。细细暖暖的声音回荡在浓重的夜色里,冲破寒冷似午后的暖阳。
他的身子很明显地怔了怔,停住脚步,立在原地几秒,微微转身回过头来对着她。
四目交汇,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一般,听不见任何杂音,看不见任何障碍,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在各自胸腔剧烈晃动。
她的眼睛明亮如炬,在漆黑的夜里发着光。
他温柔的眼波几经辗转又及时收拢。
“你叫我?有什么事?”他收住情绪微微张口,看着她问。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路上偶然碰见了位陌生人。声音温柔又冷淡,紧张又平静,大胆又克制。
有些话如果不说,不问,就像是即将出锅的爆米花,非得摁上盖子让它焖在里面,时间久了会生出病来。
那也没办法,就暂且病着吧,总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来得安全。
他不能眼看着她陷入危险,更不能亲手将她拉入虎穴。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问。想起刚刚查资料时看到报道当年M企爆炸事故的记者名叫张文。可近些年已经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了,或许他认识,毕竟都是同行。
“什么忙?”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问。
“20年前□□城M企发生过一起爆炸事故。不知道你有印象没?我现在想要了解更多当时的情况,不知道你能联系到当时负责这起事故调查报道的记者张文老师吗?”
听她说完后,郑蓝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落下来。
“我回去后帮你查查看”他淡淡地回答。
“谢谢”得到他的应允,赵青的心渐渐平缓下来。她本来是想问另一件事的,可话到嘴边就改了主意,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不想再表现得过于急切,毕竟电视上说这样往往会适得其反。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有一件挺抱歉的事。我们栏目暂时不需要实习记者了,所以你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班了。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在电台工作,他们那边正好缺人手,你可以去试试看”他有些抱歉地说,并不去看她的眼睛。
赵青的表情几乎是突然抽搐在一起,颤抖着不明所以:“为什么?我不想去什么电台,就想好好地当一名调查记者。你们不给我工资都可以的,我什么苦都可以吃……”
“对不起”他冷冷地说,打断她近乎卑微的恳求。转身,打开车门坐进去,踩了油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被这当头一棒打击得懵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车驶向远方。
郑蓝回到公寓已是夜里十一点,他摸出一根烟,点燃靠在窗子边上抽。
嘴里的烟还没燃到一半,外面便刮起了大风,窗子被吹得哗哗作响,还未来得及飘出去的烟味儿回灌进来呛了他一嗓子。
他微微低头,用手指夹出剩下的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裹着疯狂的号子声呼啸而至,门窗剧烈震颤起来。
他关紧了窗户,拉上窗帘,到床上躺下。
老旧的木床板咯吱一声。
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出现她的样子。
他睁开眼睛关掉床头的台灯,屋子里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被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痛也在此刻慢慢升起,一点一点噬咬着他的神经。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他最好的朋友陈薇在下班的路上被人半道劫持,挣扎中歹徒失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那一年她才25岁,正是一生中的黄金时代。
而她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那帮人是为了要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