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要紧事，也占用不了你们市长多长时间，还麻烦你再去传达传达”郑蓝接过茶水很客气地说。
“这……市长是真的忙，今天估计都得排到十一二点钟”小金看了看手表略显尴尬地说。
“那没事儿，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就在这等着呗”陈志喝了一口热茶满不在乎地说。
等小金走后，他们坐在椅子上等。赵青今天担负起摄影取材的任务，她上大学的时候跟着校新闻社外出采访过几次，其中一组黑白图片新闻还拿下了A市大学生新闻调查一等奖。
调色是她的致命短板，索性专拍黑白照片，以独特的视角和细腻抓拍取胜。
“小赵，你拿相机的样子看着挺在行啊”陈志调侃。
赵青冲他嘿嘿一笑，拿衣服袖子擦了擦蒙上雾气的镜头盖。
不到五分钟，秘书就匆匆赶来。
“郑记者，陈记者，我们市长说了，你们大老远从首都赶来也不容易，现在请您二位进去聊聊”
“我们还有一位同事”陈志抬起下巴指了指跟在身后的赵青。
金秘书愣了愣，笑着说：“一起，一起”。末了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位穿着大红色外套、青色打底裤，扛着相机的女孩。
进了市长办公室。
“真是不好意思啊，怠慢您几位了”朱利民市长堆笑着上来跟郑蓝和陈志打招呼。
“您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给我们也真是不容易啊”郑蓝边说边按开了装在兜里的录音设备。
“哪里哪里”市长客气地笑着。
“M企业最近那事儿您都知道吧？”郑蓝径直问。
“这事听说了也已经吩咐底下的相关负责人去取证调查，相信结果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朱市长不紧不慢地回答。
“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M企业跟A村村民之间的冲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这一切都跟半年前的工业征地有关联”
郑蓝慢慢说着，注意到市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征地也是不可避免嘛，企业要发展，□□城的经济也在发展，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们市的经济在迅速增长，这是件好事”
“但是村民的赔偿款为什么迟迟不能到位？”
“已经发了一部分，剩下的也都在陆陆续续发放中”。
“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四个月零十天，您能给个解释吗？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的日期发放赔款？为什么会一拖再拖？这次发生打人事件责任在何方？接下来又该如何解决问题？”
市长拍着桌子站起来，压住火气，道：“你们采访就采访，怎么问这么多问题？我们肯定会好好处理的”
“我们采访就是为了弄清事情真相，还请您配合回答”郑蓝很客气地盯着这位即将横眉怒眼的市长。
“事实……明摆着呢……打人的事公安已经介入调查，新闻上也都表态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市长说着竟然结巴起来。
……
赵青调好镜头准确又及时地捕捉到了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从市政府出来他们又驱车赶到A村，一家家地询问，有人提到M企业破口大骂情绪难掩，也有人胆小怕事，不肯开口，还有人根本不相信记者，不相信事情会得到解决，不相信自己的利益还能被争取回来。
“我们家一共有四亩地，都给征走了，当初说好的赔偿一直给不到位，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农民没了地吃饭都是愁”。七十岁的白发奶奶坐在炕上一直拿手帕抹眼泪。
“就当是自认倒霉吧，那钱我看悬”一位中年村民这样说。
“您要相信正义，相信法律，该是您的就一定会替你争取回来，一分不差”郑蓝拍着胸脯承诺。
“年轻人，你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早就没有法律了，我劝你呀别再多管闲事了，根本没有用的，小心惹祸上身……”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这位饱经沧桑略显麻木的中年人刻意压低了嗓音怕被别人听见。
“总得有人站出来”郑蓝说。
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摇着头一脸的无奈与不解。
回去的路上，赵青心里乱糟糟的，除了工作以外还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经过一处手机营业厅，陈志下来去充话费，车子里只剩下了郑蓝和赵青。
难得的独处空间，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一个盯着前方，一个盯着窗外。
赵青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她侧身看到了陈志放在车上的绿萝，揪下一片叶子仔仔细细地数起了叶脉上的纹路，嘴里念念有词：“开口，不开口，开口，不开口，开口……不开口”。
又揪下一片：“开口，不开口，开口……不开口，开口”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她向来胆子大也忍不了这种不说不问的煎熬。
干脆豁出去了。
“……我好像喜欢你”她厚着脸皮径直开口，冲着他的方向，刚一说完就紧张地低了头，脸颊涨得通红，万分纠结却佯装淡定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心头猛地一颤，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刚想要张口却被突然回来的陈志打断了。
“运气真好，我才一出来，那边就开始排长队了”陈志拿着一张小票很得意地坐进车里。
却没人回应他。
“怎么都不吱声？”
“嗯，那你是挺幸运的”赵青涨红着脸抬手捋了捋并不乱的刘海，极敷衍地说。
郑蓝看着窗外，一声不吭。攥得发白的手指关节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刻意地隐藏着自己的情感不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她。
车子发动，风声入耳，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
赵青一直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在郁闷着，这个陈志出现的真不是时候，也不知道郑蓝心里是咋想的，到底也给个回复嘛，这样没声没息算是什么意思。
烦得要死，心乱地要命，根本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看书。
放在床沿上的突然手机亮了一下，她慌忙拿过来看，是一条短信。
点开一看，发信人是他。
短短的一行字却让赵青的心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
“你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chapter13
Chapter 13 等待是种折磨
郑蓝和陈志坐在客厅吃晚饭，水煮白菜、苦瓜炒鸡蛋、麻辣鸭血、牛肉包子。郑蓝饮食一向清淡不喜辣椒，他拿筷子把苦瓜拨到碗里慢慢就着包子吃，麻辣鸭血则被陈志一人消灭得干干净净。
陈志很满足地抹了抹嘴角粘上的辣椒油，说：“待会儿小赵要过来一趟，你快点吃”。
“嗯？”郑蓝惊得掉了勺子，白菜汤汁溅出来弄湿了一旁的包子。
“你那么惊讶干嘛”陈志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她来干什么？”郑蓝不解。
“昨天拍的素材占内存，她今天拿相机过来导一下”陈志不紧不慢地说，咽下一口包子又接着问了一句：“她没跟你说？”
郑蓝摇摇头。
陈志有些得意地笑了：“嘿，敢情是特意跟我说的啊”，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笑眯眯地吃着。
郑蓝却再也吃不下了，没心思也没胃口。
昨天都说得很清楚了，她难道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过来？
又一想，相机和素材都在她那里，过来移交一下材料也是合情合理。
算了，来就来吧。
反正只此一次，导完素材就让她离开，这里太危险，他们太危险。
所有跟他们沾上关系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危险。
“你这就不吃了？”陈志见郑蓝收起碗筷，有些惊讶地问。
桌上的苦瓜炒鸡蛋还剩下一大半都没动。
“嗯”郑蓝轻轻点头拿起碗筷起身走到厨房里，他手臂上有伤不方便洗刷，就把碗筷放进水池拿洗洁精泡上了。
完了又快速奔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开始手忙脚乱地大扫除。
这几天因为手臂受伤的原因都没怎么收拾过房间，脏衣服堆在框子里没洗，书啊、杂物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被子也没叠。
他用单手费劲地整理好桌子上的杂物，拿湿巾擦了一遍桌面，又艰难地把被子叠成类似豆腐块的方包靠墙角放好，脏衣服连同筐子一起塞进了衣柜。
床单也都掖好边边角角，扯得一点褶子都没有。
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抽屉，翻出一瓶男士香氛，拧开盖子，朝着空气里喷了几下，淡淡的薄荷香散开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