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名听着听着,不自觉有点脸红。
连同在宴席上饮的那两杯酒,这会儿好似也慢吞吞上了头。他面红耳赤着,全身都僵硬了。
直等屏障化去,卿衣出来,他也还兀自红着脸,僵坐着又呆又愣,比凡人时还要更傻。
卿衣对他这姿态多看了两眼。
“他这是怎么了?”卿衣问系统,“堂堂上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居然比毛头小子还毛头小子?”
系统答:“上仙也是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会失态。”
卿衣说:“那他这失态也失得太厉害了。”
一点形象都没了。
系统说:“形象有喜欢的人重要吗?”
卿衣说:“有。”
系统:“……”
系统:“别把你天然渣的观点往人家身上套,人家不是你这样的。”
卿衣:“好嘛。不过这样的话,我稍微能理解他了。”
卿衣心里和系统聊着,没叫江左名,只径自往路上走。
如此走出丈许远,才听后头响起一句师姐。
紧接着是迅速追过来的脚步声,卿衣眼角余光一扫,江左名已经跟在她身后,角度与距离都和百年前一模一样。
好像即便回归上界,恢复原本身份,他也仍旧是那个只知道跟着她的小师弟。
卿衣平心而论,她还挺喜欢他这样的。
于是她也没出声赶他走。
再高贵冷艳,再相爱相杀,基于攻略,也得有个度。
好比说刚才那一剑,换成是宋如鹤本人的话,也只会刺出那么一剑。而非刺出更多,抑或是要了江左名的命。
当初幻境里的凡人夫妻,假作真时真亦假,那绝不是没有产生任何影响的。
直至到了在东海之滨上临时开辟出来的洞府,卿衣止步,正要同江左名说话,就听他先开口道:“师姐。”
卿衣侧眸。
他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卿衣道:“说。”
他道:“这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可一直不敢。因为那个时候,总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即使说了也是亵渎……如今我终于敢说了。”
此刻四周围静谧,风也静谧。
连那高高挂在夜空中央的皓月倾洒下来的银辉,也静谧着宛如一层薄纱,轻飘飘的。
这位从上界而来的上仙便在这静谧之中,将藏在心底百年之久的话说出口。
他道:“师姐,我心悦你。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是如此。”
卿衣听着,还未接话,他突然眉一皱:“师姐,不太对。”
卿衣道:“哪里不对?”
他道:“说不上来。师姐,你先让开。”
卿衣让开。
因是临时开辟的,说是洞府,实则也不过是一处简易的用于修炼的石台。石台上除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外,再无其他。
然而就是这么一眼便可望到底的洞府,却叫江左名眉头皱得更深。
不对。
真的很不对。
据他所知,数千年前的仙魔战场,那些大魔全被古剑屠戮。以古剑之威,那些大魔不仅身死,魂魄也尽数灰飞烟灭,死得不能再死,而非像他这样,还能转世归位。
却为何此地除了妖修的气息外,还会有那些大魔的气息……
江左名指尖虚虚一点,立时便有阵图凝出。
卿衣看得清楚,这阵图正是百年前他归位之时,将古剑从仙宗剑玉台召到北域秘境的那个阵图。
果不其然,江左名把阵图轻轻一抛,顿时一阵光芒大放,待得光芒散去,那本该在剑玉台里的古剑已然出现在这东海之滨。
注意到这古剑携带着的灵性和百年前无甚差别,并没有多出什么来,卿衣不由问:“寇作同呢?”
“寇作同在上界,”江左名答,“他和我不一样,他是剑灵,比我更麻烦些。”
卿衣了然,不再说话。
江左名也没再说话。
他抬手接过古剑,轻描淡写般往石台上一斩——
“嗡!”
一座与寻常灵阵截然不同,反倒与江左名那阵图有些相似的大阵,缓缓自石台之下亮起。
卿衣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阵。
不过观其形态,感其威势,卿衣觉得,这应该不是中界有的,而是和江左名那阵图一样出自上界。
她一问江左名,江左名点头道:“北域有妖修认出我了。”
“此话何解?”
“妖魔自古不分家。当初上界那一战,大魔背后有大妖的影子,此次东海之滨开战,师姐也该知道,北域背后免不了也有南山魔修的影子。”
百年前他一直呆在东海仙宗,及至被师姐带去北域那个秘境,到他离开,期间见过他的妖修都死了,北域这边就没发现他的存在。
百年后他回来,东海之滨,那么多的妖修,但凡像仙宗的太上长老那等活得足够久,特别是比太上长老还要活得更久的那些妖王,认出他眉心痕迹,发现他是上界上仙转世,倒也能说得过去。
因此北域有妖修认出他后,料想是把消息递给了南山的魔修,魔修再想办法将消息递给上界现有的大魔。
尽管现有的大魔与当初的并非同一批,但仙魔之间至今犹有龃龉,这些大魔找出当初围攻他时动用的阵图,再凭借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师姐的习惯,让妖修把阵图设在师姐的洞府里,意欲让他再死一次,也是无可厚非。
“师姐不必担心。这种阵,瞧着厉害,其实就是唬人的,算不得什么。”
江左名说着,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剑斩去。
那阵图立即变得黯淡,而后逐渐崩碎开来,再发挥不出半点威力。
如此轻轻松松便解决掉北域不知耗费多少力气,方才潜入仙宗在东海之滨的驻地,在这洞府里留下的出自大魔之手的阵图,江左名没想着对师姐邀功,只眼睛很亮,说:“师姐,以往都是你护着我,如今我也能护着你了。”
卿衣没接这话,抬手一指。
江左名循着低头一看,原来他动用古剑,没注意把心口处的伤牵扯到再度流血。
才换上的衣衫再度被染红,血味隐隐弥漫开来。江左名正担心着师姐可能不喜欢他这样子,就听师姐开口了。
“疼吗?”她问。
江左名说:“不疼。”
这可是师姐留下的。
师姐留下的,如何会感到疼?他舒服都还来不及。
于是江左名完全没在意身上这点伤,他收起古剑,想想说道:“师姐,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卿衣不答,但也没摇头。
这就是默认了。
江左名顿时乐疯了。
师姐的一分心软,俨然已经变成三分,不,七分。
早知让师姐刺上一剑,能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他刚回中界那天就主动求刺了。
江左名强行按捺住心中狂喜,试探性地问道:“师姐,你可知我这伤,要如何才能好起来?”
卿衣道:“如何?”
总这么流血,饶是上仙也撑不住。
江左名道:“师姐知道,我是仙体,中界的东西对我没用。想让我尽快好起来的话,唯有一个办法。”
卿衣道:“什么办法?”
江左名道:“我怕我说了,师姐又想拿剑刺我。”
卿衣道:“不会。”
江左名道:“双修。”
话刚说完,他便注意到她握着白剑的手一紧。
好在白剑始终没有出鞘。
上仙这便笑起来,诱哄似的道:“师姐……与我双修可好?一次就好。”
第116章 成了小师弟的白月光完
双修?
好啊。
难得的仙侠世界,不把该体验的都体验一遍, 以后回忆起来都得心有遗憾。
卿衣想着, 口中却答:“不好。”
江左名听了, 也没不依不饶地问哪里不好, 只笑容瞬间收敛, 委委屈屈道:“师姐连犹豫一下都没有, 这么快便拒绝我?”
卿衣道:“不快。”
说完举剑,再度一剑正中他胸口。
江左名没动。
因为这一剑乃是剑鞘。
白剑藏在鞘里,锋芒未露, 便也没有丝毫的危险。这剑鞘抵在江左名没受伤的右胸, 将他往后推了推。
“你该回去了。”卿衣说。
江左名说:“我不回去。我想看着师姐。”
卿衣说:“你需要疗伤。”
江左名说:“没事, 小伤,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