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蔚鱼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你在想什么,这三轮怎么可能直接能到我家。”他指了指窗外一座大山下的空地,“进桑的人们大多数都是住在镇子上的,只有些传统的少数民族还住在山里,瞧就是那一块,零零散散地倒也有个几十户,我们搭车的主人也是会去那里。”
池砚注意到蔚鱼所说不能直达他家皱了皱眉,“你们家不在那里吗?还会更远一点?”
蔚鱼的手偏了一点,移到两座山之间深深凹进去的一块,语气有些说不出的低沉,“我们家不和大家住在一起, 我们住在大山最深处。”
所有人都不会去的禁忌之地。
“啊--”池砚也顺着蔚鱼的眼神望过去,绵延的大山中那一块深深凹下去的地方像是被砸出来的大坑,却在废墟上长出了比四周更茂盛的森林,与依稀可见的生活区相比完全就像个原始森林。
“难以想象,那里居然还能住人吧。”蔚鱼的声音轻轻响起。
要是一般人的确就会是这样的想法,可池砚在看见那块地方后嘴角的笑容凝固住,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对他来说这种地方他还真是不陌生。
“那一片听说是禁忌之处从来没有人敢去,但我外婆不仅带着几岁的我不顾他人的阻拦固执地进了还靠自己一寸寸地搭起房子开垦荒地。所以,我一直很敬佩她,她真的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人了。”蔚鱼继续说,眼底除了温柔和感概还有着些说不出的情绪。
“嗯...是很有魄力。”池砚的眼前不可控制地出现了那个背对着他站着的黑衣女人,她身后是等级森严的堂屋和茂密的大山,只是一个背影就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两个人同时沉默着看向窗外,一时之间四周只有三轮车在路上颠簸的轰隆声和风刮过的呼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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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摇摇晃晃的两三个小时后,从没清洗过灰得有一寸厚的三轮车终于颤颤巍巍驶进一片平地。
说是平地也不够准确,民族特色的小红楼依山而建,零零散散地排列着倒也有些异族风采,中间勉强修筑了一条土路宽度比三轮车宽不了多少,相比这也就是这块最大的交通工具了吧。
池砚跳下车扶了一把久坐后脚步有些虚浮的蔚鱼,又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肆意揽住他的肩膀凑在耳边戏谑着,“哥,你这个身体素质得多锻炼啊。”
“有点胃疼但是不碍事的,我们直接走吧,耽搁太久了回去会很晚,夜路很难走。”蔚鱼偷偷揉了一下肚子,又走过去对驾驶位的大哥用方言道谢双手合十轻轻点了个头才走回来示意池砚跟着他。
“胃疼啊...是饿了吗?要不要买点吃的?”池砚提着行李箱跟在后面关心地看着蔚鱼的肚子说罢又转头到处张望起来看能不能找到小卖部之类的。
“没事的,还有这里都是自家,哪里有什么小卖部。”池砚还在张望,蔚鱼看不下去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往土路另一边走去。“快走吧,夜路是真的很难走。”
池砚扫了一圈,别说小卖部了这些小红楼连个站在外面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回家吃饭了这么大一片地都空荡荡的萧条地很,他只得作罢顺着蔚鱼往前走,“那你走过夜路的吗?有多难走?”
听到这句话蔚鱼拽着他的力气更大了一些,“天色一黑森林就变样了,树会自己生长路会自己随意改动,差点走不回去。”
池砚一听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太可怕了,我好害怕啊要是天黑了,哥你要保护我!”
蔚鱼被他逗得笑了出声,“好呀,把你丢到山里面给吃掉。”
“哥你变了!”
“没有啊,我一直是这样的呀。”
“你以前会把我拦在身后保护我的!”
“是你说的啊 ,这是我的地盘,我想怎样就怎么样。”
......
阳光只能透过密密麻麻的缝隙洒进来,整个深林白天也像是晚上暗不见光,处处都被阴暗潮湿的气味充满,蔚鱼拽着池砚的手熟练地穿过几块岩石再绕过几条小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嘴就这么走了一路。
等出了森林那瞬间,强烈的阳光从天空铺天盖地泼下来洒得人睁不开眼睛。
池砚眯着眼好半天才从中强烈的反差中缓过来,眼睛缝隙间看到前方被开垦出一片荒地,一座和外面相差无几的小红楼孤零零地立在斜壁上,恍惚间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门槛,一动不动地仿佛凝固在那里。
第27章 红绳
“等一下!”池砚忽然伸手拉住蔚鱼的小臂,“嗯?”蔚鱼转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虽然经过了两三个小时的徒步池砚却好像一点也不累,他一手拽着蔚鱼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裤兜,今天他穿的是一条藏蓝色的工装裤上面挂着几个明晃晃的橙色pvc口袋,加上姣好的面容这在街上算是会吸引街拍的打扮在这深山老林里倒是显得格外不协调。
蔚鱼忽然觉得平时只穿大裤衩的池砚其实品位也可以。
只见他打开最上面的口袋摩挲了一下,拿出了四根。
“?”蔚鱼更迷茫了,不解地看着池砚。
“来,帮我抓紧固定住这里。”池砚脸色自如地把理好的四根绳头递给蔚鱼示意他拿好,等蔚鱼乖乖接过后,他还真的专注地编了起来。
先是拧了一段两股辫又打一个结固定住,接着右外穿左内快速地编了起来,动作十分娴熟不一会儿就编了长长一条。本来以为他是要编个手链的蔚鱼又迷茫了,这长度也不像手链啊。
“池砚,马上到家了,你在干嘛呀?”蔚鱼手里紧紧拽着线头忍不住轻声问。
“嗯,你身上有纸笔吗?”池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纸笔?只有笔...”蔚鱼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抬起脸,“但有纸巾可以吗?”
池砚的脸上浮上一丝苦恼,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只有这样了。”紧接着手上灵活地打了个松散的蛇结,又腾出一只手伸向后脑勺用力拔了两根头发下来夹在蛇结中央仔仔细细地包裹住再收紧。
“纸巾和笔给我。”蔚鱼越来越看不懂了,池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用单手从包里摸出笔还有一张纸巾递给池砚。
“哈哈哥你这样慌张的样子好可爱。”池砚看着蔚鱼一手还死命固定着绳头只用一只手扒拉包包的样子忽然心情大好,他撕下小拇指指甲这么小一块纸巾接过笔松开了手,狡黠地笑着说,“哥,你闭眼睛不许看我在写什么!还有,绳子要继续抓紧哦,我松开了。”
“哦...”蔚鱼听话地闭紧了眼睛,心里却是好奇地不行。
“不许偷看哦,我会发现的。”直到蔚鱼用力到眼角附近都有了褶皱池砚才偷笑着把纸片放在手心,含笑的眼神转回手中的纸片时却又沉了下去。
他盯着空白的纸片好半天像是极为苦恼,等抬笔下去,却只是寥寥几笔最多不过一个字就折叠了起来夹在刚才的蛇结下方,池砚迅速地又打了一个结死死地将纸片编进。
“好了。”蔚鱼慢慢睁开眼,灿烂的阳光照得他有些眼花,等他眯着眼不自觉瞟向时又惊讶起来,“你编的也太快了吧。”原来在打完结后池砚又继续编织起来,这么一会儿他又编了长长一截。
“差不多可以了,你把手腕递过来我比一下。”
“嗯,刚合适,喜欢绳扣还是金刚结?”
“你这是...送我的?”蔚鱼愕然地池砚低着头将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手上。
一.二.三.一共三圈。
“嗯呐,正好身上摸出来几根绳子就给你编一根呗,马上收尾了,快说你喜欢哪种结?”池砚站在比蔚鱼低一些的坑洼地里略抬起头才能看向蔚鱼的眼睛,他轻握着蔚鱼白皙纤瘦的腕骨,背景是层峦叠嶂的山林,远远望去这样的姿势竟透出一丝虔诚。
蔚鱼没有再去思考明显是临时编的说辞,他怔愣了一会儿,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死结。”
“嗯?什么?”
“我要死结,不会断的那种。”
这下换成池砚怔住数秒接着哑然失笑,他望着缠绕在白皙突出的腕骨上面的却忽然觉得红得格外夺目刺眼。
“嗯,你这要求有点高,不过我编的绳结是永远不会断的。”他飞快地拈出两根细线三两下穿成一个结然后掏出打火机,青蓝色的火焰只刚一靠近绳结就被碾熄,融化成紧密的一股线,就像他说的永远不会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