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替我顶罪？”雷军摇着头冷笑，问：“值得吗？”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严炔转身，咬着牙问：“你知不知道你会是死罪，没有别的可能，谁都救不了你！”
“我认了。”雷军淡色道：“我杀过两个人，从未后悔过。”
南兮僵在那里，从严炔的表情来看，他并不是刚刚才知道。雷军杀过人，是个曾有前科的杀人犯。
“陈方要置你于死地啊！”雷军怅然呐喊，“他不配，小炔，他不配你动手，你这么干净不能混在他这滩淤泥里，这种人就用我这早已洗不干净的手解决。”
“谁让你这么做了！”严炔吼：“陈方算什么？没有这号人我严炔就站在阳光下了吗？我生来就在那滩淤泥里，垂命挣扎了这么久，像一个笑话一样！我的命没有在我自己手里，陈方他拽着我...他能拽我到什么地方？可怕的根本就不是陈方，你以为你杀了他就能护我这个烂人远离那些烂事？你错了，你救不了我。”
任何人都救不了，他想。
“我对不起你......”雷军缓声道：“你不该跟我扯上一点关系，走吧，带南兮走。我已经自首，警察马上就到了。”
“你是对不起我。”严炔说：“错不在我跟你这个杀人犯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不在人人戳着我的鼻梁骨说你父亲怎么怎么不堪，而是......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我回去？”
雷军一怔。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问问那些年过的好不好，问问我贪不贪恋严氏的荣华富贵，你好歹问问，我究竟嫌不嫌弃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杀人犯！也许我愿意跟你走呢？”
严炔颓废的站在那里，严肖海是什么人，那是魔鬼，是他一生的噩梦。严氏是一座牢笼，困住的是他严炔的命。他曾做梦都想逃离那里，只不过是勾勾手的事，这世间多可怕的妖魔鬼怪在严炔心中都没有严肖海可怕。
“你也跟她一样，抛我出去就为要回严氏对吗？”严炔问。
就如当年的程佟，临死之前还要给自己六岁的儿子戴上镣铐。权利，身份，地位，她想要的一切都是用严炔赌来的，谁都不知道，为了这个赌注严炔付出了什么。
六岁自杀未遂，六岁到十七岁长达十年时间活在严肖海恐怖的游戏迷局里，严肖海一死，他就彻底疯了。纽约八年，人不人鬼不鬼。
“不......不是......”雷军摇头，“不是这样。”
严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划破一阵寂静，林霍高亢的声音传来，咬牙切齿的吼：“陈方那混蛋，不把他扒层皮还以为我林霍就这点能耐，我要一刀一刀的刮了他！”
严炔敛眸，道：“用不到了。”
“你说什么？”林霍不明所意：“我劝你最好先看看新闻，都要爆炸了，严氏股票不知跌到哪个窟窿眼里去了，创造历史新低！这王八蛋究竟要干什么，干脆一刀捅了算了，活着也是个浪费......”
“他死了。”
“啊？”林霍愣了半晌：“你说什么？”
“一刀捅了。”严炔道。
“不是......你在哪？严炔你在干什么？回答我！”林霍冲着电话吼：“妈的，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南兮呢？严炔！”
刺耳的警车声接踵而至，一声比一声响亮，如同标着记号的催命符，直达目的地。
严炔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奥利赶在那些催命符前冲进了屋内，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喘着粗气风尘仆仆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们被包围了？”
他想问，是哪个导演组把剧组搬了过来吗，撇眼看到躺在地上的陈方，话还没说出来，警察便冲了进来。
严炔向前走了一步，雷军焦急先道：“是我，我自首的。”
如同是要领取什么莫大的荣誉一般的争先恐后。
三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眼神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来来回回，熟悉的紧。
“等等......”严炔艰难的呢喃，“等等......是我......”
“严炔！”雷军厉声：“我都活到这岁数了，还要你来替我顶罪？我这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一路过来监控摄像齐全，就算我有意让你替我，也是做不到的。”
“等等......”严炔执着，“我说等等！”
等什么，他也不知道。陈方不会突然活过来，不管是何种动机，雷军的前科消不掉，最好最好的结果也要在监狱里度过这一生了。
“严氏对我不重要......”雷军艰难道：“我不想要严氏，没有把你当做筹码，从来都没有......”
头发鬓角已然花白的雷军比他真实年龄看上去还要老了很多，苍老褶皱的脸上泪花满面。
“我没有想要丢下你，做梦都想认你......只是世事不由人，我的手里有人命，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做C.HE的父亲！你要相信，我爱你的母亲，同样也爱你，从来都没有变过......你是我苟延残喘活着的意义，小炔，这些年，光看着你就够了......我知道，你过的并不好，很糟，他们对你不好，好在南兮出现了，你好不容易活过来，小炔，我怎么能容忍陈方毁了现在的你，哪怕是同归于尽也是值得的。”
严炔整个人瘫软下来，他没有被爱过，过去仅有的那一点点温存被谎言搅成了碎渣。在严氏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母亲也好，奶奶也罢，还有那不是父亲的父亲，不是亲人的亲人......他们都走了，走了还要留给他数不尽的恨。
每一句谎言，每一次离别，狂风刮过，严炔都被卷进了那旋风中心，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一句，你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可总有那么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存在，留在他身上一种过于慈爱的瞩目，太过于耀眼。
“爸！”严炔艰难的沙哑，用了足够大的勇气喊了这个字。严肖海带给他的阴影这一生都消除不掉，而余生，注定要活在另一段阴影了。
雷军老泪纵横，“足够了。”他说，“这辈子，足够了...”
冰冷的手铐，冰冷的墙地板，冰冷的人情，如同冰块一般包裹起来，窒息。
第83章 疯狂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是他抛弃了你？”奥利疲惫的半抬眼，哀伤溢满，“你比我幸运严炔，我的父亲是死刑。”
南兮怀抱着严炔，抬眼看向奥利，他道：“没错，我的父亲是死刑，临死之前将我托付给他的狱友。有些人在旁人眼里十恶不赦，可再怎么十恶不赦的人，毕竟虎毒不食子。在一个儿子面前，父亲永远都是最坚实的那堵墙，挡不住洪水猛兽，便是要跟那堵墙同归于尽的，墙后的人，依旧安全。”
“你知道吗？”奥利颓废道：“他不想杀人的，可是陈方究竟要什么，不是钱不是权，更不是你们捧在手心沉甸甸的严氏，他看上的是你严炔的命！爸爸......”奥利哽咽，“爸爸甚至跪在陈方面前要他放过你，好话说尽了，头也磕破了，像狗一般的爬也爬过了，可是行不通啊！”
“别说了！”南兮颤抖，“奥利别说了！”
“听不下去了是吗？”奥利质问：“可你知道严炔是怎么说的，说你不配成为我父亲，说你对不起我母亲，对不起所有人，说你担不起我严炔当年所受的苦！可是严炔，你何曾问过他当年为什么会犯罪？”
严炔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任凭奥利说尽这世上最为残忍之事。
没错，他质问过，奥利一字不差的重述了一遍。
“他只不过是保护了自己怀着孕的妻子罢了。”奥利痛心疾首，“只不过是失手杀了一个想要冒犯你母亲的流氓混混，你问他这些年为什么没准备认你，怎么认？严炔你告诉我怎么认？功成名就白的如一张白纸的C.HE如何能有一个这样的杀人犯父亲，严氏高高在上的总裁如何才能告诉他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严肖海的亲生儿子，他要如何在程佟死后这么些年还要毁了她的声誉？”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恨能遮住所有的视线，看不清前方，如同一个骷髅，单纯的想要去恨，只有这般蚀骨的恨才能平添一些什么。
添满曾经鲜血淋漓的沟壑，弥补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去。
“够了！”南兮怀抱着严炔，“奥利，你没权利质问他，你没看到过他身后的那条路，就是没有资格！”
你想象不到那是一条怎样残败不堪的路途，严炔是被活活逼疯的，如同疯子一般的严炔被扔到了纽约自生自灭。八年，是一分一秒数着过完的，谁都没有资格！